秋意渐浓时,北京煤山下的红星蜂窝煤厂种植养殖基地早已是硕果累累。鱼塘里的草鱼肥硕喜人,一网下去便是满舱银鳞;猪圈里的肉猪膘肥体壮,嗷嗷的叫声透着精气神;菜地里的萝卜脆嫩、白菜饱满,一筐筐往餐厅运,工人们的伙食彻底告别了蔫菜寡味,顿顿有荤有素,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煤山的余脉就在基地西边绵延,秋风卷着山野的草木气息吹来,混着泥土与牲畜粪便的味道,竟透着一股踏实的烟火气。可周大生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丰收的景象,心里却盘算着更大的蓝图。这一百亩地的产出,虽解决了厂里五千多号人的伙食自给,甚至还能给职工分些余粮,但要想形成规模效应、创造更多收益,这点体量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他听说城里还有大批女教师、女学生和所谓“出身不好”的富太太们,仍在条件艰苦的地方劳动改造,吃不饱穿不暖,不少人因为缺乏合适的劳动指引,越干越消沉。
“得再拓荒,而且要大干一场!”周大生咬了咬牙,心里的念头愈发清晰。他当即熬了两个通宵,整理出一份厚厚实实的扩建报告,把现有基地的产出数据、职工反馈一一列明,更重点标注了煤山周边一千亩撂荒地的区位优势——紧邻水源、地势平缓,适合规模化种养。报告里明明白白写着,扩建后既能解决上千名劳动改造人员的安置问题,还能发展农产品深加工,直供京城副食市场,完全契合国家“自力更生、安置富余人员”的号召。
第二天一早,周大生揣着报告,跟着李厂长、王书记一起去了市里。负责审批的领导翻着报告,越看眼神越亮,等听到周大生说能为京城百姓的菜篮子添砖加瓦,还能消化大批待安置人员时,当即一拍桌子:“红星厂这事儿办得漂亮!既解了厂里的难,又分了政府的忧,这一千亩荒地,批给你们!加上现有的一百亩,凑齐一千一百亩,全力支持你们搞规模化建设!”
审批下来的消息传回厂里,整个煤山脚下都炸开了锅。工人们奔走相告,连煤窑里的矿工都嚷嚷着要下了班去基地帮忙。周大生立刻牵头成立扩建指挥部,赵铁柱带着保卫科的兄弟们扛着铁锹、牵着骡子,率先冲进了荒草地;谭玉容则扎进了种子站,挑拣适合北方气候的瓜果蔬菜种子,连带着打听优良猪种牛犊的来源;厂里的老师傅们也主动请缨,有的负责规划水渠,有的琢磨棚舍搭建,劲头比挖煤窑还足。煤山脚下的荒地硬得很,锄头下去能溅起火星,工人们就轮着班用铁锤砸、钢钎撬,愣是在荒坡上开出了一条条平整的田垄,水渠也顺着山势蜿蜒铺开,等着引山泉水灌溉良田。
与此同时,三百多名新的劳动改造女性也陆续抵达。她们中,有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学教师陈雪梅,有梳着麻花辫、一脸青涩的女学生林晓燕,还有曾穿着旗袍、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沈曼云。初来乍到,她们大多面带怯色,手脚也显得笨拙,有的甚至连锄头都握不稳,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荒坡,眼神里满是茫然。
“大家别怕,来到这儿,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周大生站在人群前,声音温和却有力,“咱们这儿不搞打骂体罚,只要肯学肯干,就能有饭吃、有衣穿,还能学到安身立命的本事。”他特意把这些人按特长分了组:陈雪梅等有文化的,负责记账、统计产出、给大家普及种养知识;林晓燕等年轻力壮的,跟着老工人学种菜、喂猪;沈曼云等心思细腻的,负责给蔬菜浇水、给牲畜拌料,还让谭玉容带着她们学做酱菜、腌肉,发挥她们细致的优势。
扩建工程的规模,比第一次翻了十倍不止。原来的三个鱼塘直接扩建成二十个,引入了更科学的分层养殖法,上层养鲢鱼、中层养草鱼、底层养鲤鱼,塘边挖的水渠纵横交错,引煤山的山泉水实现活水循环,鱼儿长得比往日快了一倍;猪圈和羊棚各扩建了十座,用砖石砌得更规整,通风采光都做了优化,还专门开辟了饲料加工区,用煤厂的煤渣灰混合秸秆、麦麸、豆粕自制饲料,既环保又省钱,成本直接降了三成;菜地则划分成了瓜果区、叶菜区、根茎区,还搭建了五十座温室大棚,棚里架起了竹架,专门用来种黄瓜、豆角、西红柿,就算到了数九寒冬,也能产出新鲜蔬菜。
刚开始,不少人都犯了难。陈雪梅握着锄头,半天挖不开一块嵌着碎石的硬土,手心磨出了水泡,忍不住红了眼眶;林晓燕喂猪时被猪粪溅了一身,恶心得直想吐,蹲在猪圈旁缓了半天才起身;沈曼云更是连水桶都提不动,看着满棚的菜苗,不知从何下手。
周大生看在眼里,没有指责,只是手把手地教。他教陈雪梅如何巧用巧劲撬动硬土,还让她把种养知识整理成小册子,发给大家学习;他告诉林晓燕喂猪的技巧,如何观察猪的进食状态判断健康情况,慢慢让她觉得养猪也是门大学问;他给沈曼云找了轻便的洒水壶,让她从浇花似的浇菜开始,慢慢找到手感。谭玉容也时常过来,给她们送些刚蒸好的贴饼子,跟她们拉家常,告诉她们:“劳动不可怕,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比什么都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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