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别院。
陆清然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水底,挣扎着向上浮。左臂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看到帐顶深蓝色的云纹锦缎。
“她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陆清然猛地转过头——不是沈沧,也不是她期待中的任何人,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面容平凡,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
“你……是谁?”陆清然的声音嘶哑破碎。
“陆司正别怕,我是顾大人的暗桩,代号‘灰雀’。”男子低声道,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大理寺的暗记,“顾大人失踪前交代过,若他出事,而陆司正有难,便持此牌来镇北王府求援。”
陆清然的心猛地一沉:“顾大人……真的出事了?”
“三天前的深夜,顾大人在西郊的秘宅遇袭。”灰雀的声音压得很低,“对方人数众多,且早有准备。激战中,石竹姑娘为掩护顾大人撤退,中箭被俘。顾大人本已突围,但为了救石竹,又折返回去……”
“然后呢?”陆清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左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灰雀连忙扶住她:“顾大人也落入了对方手中。但我们的人拼死传回消息——顾大人和石竹姑娘还活着,被关在西山一处废弃矿洞里。对方似乎在等什么,没有立刻下杀手。”
陆清然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谁干的?”
“表面上是‘蛛网’的人,但……”灰雀顿了顿,“我们截获了一封密信,是从宫里流出来的。信里提到‘顾某已擒,可按计划行事’。落款处,有一个印记。”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拓印着一个模糊的图案——一朵莲花的轮廓。
又是莲花。
陆清然盯着那个印记,脑海中闪过老太监的话:“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蛛网’,而是那个创建它的人。那个藏在最深处的……‘主人’。”
“所以顾大人是被‘主人’下令抓的。”她缓缓道,“为了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恐怕不止。”灰雀的声音更低了,“我们怀疑,对方抓顾大人,也是为了牵制陆司正您。您昏迷期间,端贵妃已经出面了。”
陆清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门外传来沈沧的声音。他推门进来,面色凝重,“宫里传来消息,端贵妃以‘内侍省副监高福安乃宫中旧人,纵有过错也当由内廷处置’为由,向皇后请旨,禁止外官插手此案。皇后……准了。”
房间里一时寂静。
烛火在桌上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不定。
“皇后怎么会准?”陆清然难以置信,“陛下昏迷,宫中出此大事,理应严查——”
“因为端贵妃拿出了这个。”沈沧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抄本,递给她。
陆清然用右手接过,借着烛光细看。那是一份太医的诊脉记录,日期是三天前,患者是端贵妃,诊断结果是“心悸气短,肝郁血瘀”,建议“静养安神,勿劳勿忧”。文书末尾有太医院的印鉴,还有一行小字备注:“贵妃脉象不稳,恐伤胎气。”
胎气?
陆清然猛地抬头:“端贵妃……有孕了?”
“太医是这么说的。”沈沧的声音很冷,“而且不止一位太医诊过。现在整个太医院都知道,端贵妃怀了龙种,已经两个月了。皇后就算想严查,也得顾及皇嗣。”
陆清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太巧了。
高福安事发,端贵妃突然有孕。而且偏偏是两个月——正是皇帝开始出现中毒症状的时间前后。
“这孕……”她缓缓道,“是真的吗?”
“太医院言之凿凿。”沈沧道,“但属下已经派人去查那位诊脉的太医了。巧合的是,那位太医姓林,是已故太医院判林仲景的侄孙。”
林家人。
又是林家人。
陆清然闭上眼睛,脑海中线索疯狂拼接:林仲景(先帝中毒案的替罪羊)→林月娘(被灭口的“蝉蜕”)→林太医(诊出端贵妃有孕)→端贵妃(可能杀害先帝的嫌疑人)……
这绝不是巧合。
“顾大人知道这些吗?”她问灰雀。
灰雀摇头:“顾大人被捕前,只查到高福安与端贵妃有金钱往来。贵妃有孕的消息,是昨天才传出来的。”
所以顾临风的失踪,可能正是因为查到了端贵妃头上,触动了“主人”的逆鳞。
“现在怎么办?”沈沧看向陆清然,“高福安逃了,顾大人被抓,端贵妃有孕护身。我们手中只有几页烧焦的账册,扳不倒一位有孕的贵妃。”
陆清然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头看着自己包扎的左臂,白布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暗褐色。疼痛一阵阵传来,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父亲还在西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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