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使团正使野利仁荣一行人,怀着沉重与复杂的心情,离开了繁华似锦、军威赫赫的临安城,踏上了返回兴庆府的漫长归途。
来时,他们或许还带着几分试探与居高临下的心态;
归时,却只剩下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对国运的深切忧虑。
临安之行的所见所闻,如同一幅幅鲜活的画卷,又似一声声惊雷,在他们脑海中反复激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南宋这个“南朝”的固有认知。
归途沉思,忧心忡忡。
驿道漫漫,风尘仆仆。
使团成员们不再像来时那样对沿途风景品头论足,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语。
野利仁荣更是时常独坐车中,眉头紧锁,望着窗外逐渐变得荒凉的景色,心绪难平。
副使忍不住凑近,低声道:“正使大人,南朝……真乃虎狼之窝啊!
其富庶,其军容,尤其是那火器……若真与我为敌,我大夏铁骑,恐难抵挡……”
野利仁荣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何止是难抵挡?简直是螳臂当车!
你可见那新军操演?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你可见那神臂弩、震天雷?
威力之巨,闻所未闻!
更可怕的是其君臣上下一心,励精图治之气象!
那宋帝赵构,年轻而深沉,绝非庸主!
李纲、韩世忠等,皆是人杰!
反观我朝……”
他话未说尽,但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他想起了朝中晋王李察哥一党的好战叫嚣,想起了国主李仁孝的优柔寡断,想起了国内贵族间的倾轧和百姓的困苦,与南宋的勃勃生机相比,高下立判。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必须力谏国主!”
野利仁荣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绝不可受晋王蛊惑,与南朝开衅!否则,必是灭顶之灾!”
兴庆宫奏对,据理力争。
一个多月后,使团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兴庆府。
顾不上休息,野利仁荣立即请求陛见。
崇文殿内,气氛凝重。
国主李仁孝端坐龙椅,晋王李察哥、翔庆军都统军李仁友等重臣分立两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完成使命归来的野利仁荣身上。
“爱卿辛苦了。”
李仁孝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急切,“南朝情况如何?细细奏来。”
野利仁荣深吸一口气,将早已打好的腹稿,结合自己的亲眼所见,以一种极其凝重甚至略带夸张的语气(为了达到警示效果),详细禀报了此次出使的经过:
他描述了临安城的恢宏富庶,街市之繁华,百姓之安乐,强调其经济实力远超西夏;
他描绘了紫宸殿觐见时宋帝赵构的年轻睿智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满朝文武的精干;
他重点渲染了新军大营校场演武的震撼场面——那如山如岳的军阵,那射程惊人的强弩,尤其是那“声如霹雳、火光冲天、开山裂石”的震天雷(他尽可能地形容其可怕),以及那种闻所未闻、专克骑兵的“鸳鸯阵”;
他还提到了格物院的神秘与高深莫测,暗示南朝拥有难以想象的“奇技淫巧”。
最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怆:“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南朝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其实力之强,军备之利,君臣之贤,远超我朝!
宋帝有言:‘若有敢犯我疆界者,虽远必诛!’其志不在小啊!
陛下!如今宋金死斗,我大夏正可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岂能主动卷入,引火烧身?
若听信妄言,轻启边衅,臣恐……臣恐社稷有累卵之危,百姓有倒悬之苦啊!”
一番话,掷地有声,殿内一片死寂。许多原本主和或中立的官员,闻言皆面露惊惧,纷纷点头。
“野利仁荣!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仁友勃然大怒,出列喝道,“南朝惯会虚张声势!些许火器,有何可惧?
我大夏铁骑天下无敌,岂是那些南人步卒可比?
你莫不是被南人收买,在此危言耸听?”
野利仁荣毫不退缩,抬头直视李仁友,凛然道:“李都统!下官所言,皆亲眼所见!若有一字虚言,天诛地灭!
敢问都统,我铁骑再利,可能挡那数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神臂弩?可能抗那开山裂石的震天雷?
南朝步卒结那古怪阵型,我军骑兵冲得进去吗?
即便冲入,其刀甲之利,李都统可敢一试?”
李仁友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这时,老谋深算的李察哥缓缓开口,语气阴冷:“野利正使所见,或许不虚。
然,正因南朝势大,我才更应趁其与金国纠缠之际,有所作为,以争取主动。
若待其灭金,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大夏!
届时,我辈皆为阶下囚矣!”
“晋王此言差矣!”
野利仁荣据理力争,“正因南朝势大,我才更应避其锋芒,结好于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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