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战事的僵持与北疆突如其来的压力,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不仅困住了速不台的手脚,更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沉浸于“联蒙攻宋、开疆拓土”美梦中的李仁友。
前线进展不利,预期的蒙古大军援助遥遥无期,反而传来了铁木真要求“稳守”的指令,这一切都让依靠弑君篡位上台、根基浅薄的李仁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压力。
他迫切需要一件事来巩固权力、凝聚人心、证明自身合法性。
在几个心腹谋士的鼓动下,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称帝!
绍兴二十四年,三月初三,兴庆府(今宁夏银川)。
昔日夏国王宫,如今戒备森严,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虽然宫檐下的白幡尚未完全撤去,象征着国丧未毕,但一种刻意营造的“喜庆”正在冲淡哀伤。
李仁友端坐于原本属于夏仁宗李仁孝的龙椅之上,身着赶制而成的赭黄龙袍,头戴冕旒,尽管努力维持着威严,眉宇间却难掩一丝志得意满与挥之不去的焦虑。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肃立。
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端倪。
真正核心的位置,大多被李仁友从王府带出的旧部、以及在政变中积极投靠的新贵所占据。
而许多世代效忠西夏王室的宗室重臣、如野利、没藏等大族的代表,则面色阴沉,站在后排或角落,眼神中充满了冷漠、不屑,甚至是一丝隐藏的愤怒。
典礼由李仁友的头号心腹,汉人谋士张文显主持。
这张文显本是宋朝一落魄举人,投靠李仁友后,以其机巧诡诈深受信任,政变谋划多出其手。
“吉时已到——!”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大殿的寂静。
张文显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早已备好的“劝进表”,用带着陕西口音的官话,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无非是鼓吹李仁友“拨乱反正”、“功高盖世”、“天命所归”,请求其顺天应人,登基称帝,以安社稷。
“臣等恳请晋王殿下,顺天应人,早正大位,以安社稷,以慰万民!”以张文显为首的李党成员纷纷跪倒,山呼海啸。
然而,响应者并未过半。
许多老牌贵族和旧臣,只是微微躬身,并未下跪,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李仁友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他按照预设的流程,假意推辞三次,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既然众卿如此恳切,本王……朕,若再推辞,恐负上天好生之德,万民殷切之望!”
李仁友站起身,张开双臂,努力模仿着帝王的气度,“即今日起,朕受天命,继承大统,革故鼎新,定都兴庆府,国号仍为‘大夏’,改元‘天授’!”
“天授”?意指天命所授,其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身合法性的心态,昭然若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党成员再次高声呼喊,但这一次,那些原本站立的老臣,在刀剑无形的逼视下,不得不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却参差不齐,甚至有细不可闻的冷哼声。
登基大典就在这种表面热闹、内里分裂的氛围中草草完成。
随后,李仁友颁布了一系列“新政”:
1. 大封功臣:其子侄、心腹将领、谋士(如张文显)皆获高官厚禄,占据枢要。
2. 清洗异己:以“附逆先太子”为名,罢黜、流放甚至秘密处决了一批忠于原王室的官员将领,安插自己亲信。
3. 横征暴敛:以“筹备军资,共抗宋室”为名,加征赋税,强征壮丁,用以扩军和赏赐心腹,百姓怨声载道。
4. 倒行逆施:为讨好蒙古,下令国内衣冠、礼仪,可效北朝(蒙古),引发崇尚汉化的贵族和知识分子强烈不满。
这一系列举措,非但未能凝聚人心,反而加剧了国内矛盾。
是夜,野利家族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愤怒的面孔。
野利家族族长野利昌,一位在平夏城失去爱子(野利锋)的老牌贵族,狠狠将茶杯摔碎在地。
“逆贼!国贼!”
野利昌低吼,双目赤红,“弑君篡位,引狼入室,葬送我大夏数万精锐!如今更倒行逆施,欲毁我党项百年基业!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野利公息怒。”
另一位宗室元老,嵬名守全沉声道,“李仁友有蒙古撑腰,手握兵权,眼下我等势单力薄,不可硬拼。”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大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一位年轻气盛的将领怒道。
“自然不是。”
嵬名守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李仁友倒行逆施,人心尽失。蒙古人?哼,狼子野心,岂是可依之辈?如今宋军在西线稳扎稳打,北疆岳飞又主动出击,铁木真已然首尾难顾……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嵬名公的意思是……?”野利昌看向他。
“联络南宋。”嵬名守全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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