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的人头,在午门的旗杆上悬挂了三天。
那颗曾经权倾朝野、搅动风云的头颅,如今在冬日的寒风中迅速干瘪发黑,成为苍蝇和乌鸦觊觎的对象,更成为悬在整个临安城、乃至整个南宋朝廷所有官员心头的一把利剑。
御街之上的鲜血早已被冲刷干净,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却仿佛渗透进了皇城的每一块砖石,萦绕在每一位踏入紫宸殿的官员鼻尖。
三日停朝。
这三天,对于临安的文武百官而言,比三年还要漫长。
没有人能安然入睡,没有人有心思宴饮。
秦府被抄家的队伍川流不息,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被贴上封条,运入皇城的内库。
秦桧的党羽,从三省六部的堂官到地方州府的亲信,被皇城司和韩世忠控制的殿前司兵马如同犁地般一一揪出,或投入天牢,或就地革职查办。
哭喊声、求饶声、兵甲碰撞声,时常在深夜的街巷中响起。
往日门庭若市的几位秦党核心官员府邸,如今已是门可罗雀,重兵看守,如同鬼蜮。
空气中弥漫着清洗过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天,彻底变了。
那个优柔寡断、倚重秦桧的官家,已经随着那场大病和秦桧的人头一起,成为了过去。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位杀伐果断、深谙权术、并且对朝堂积弊有着惊人洞察力的铁血帝王。
第四日,常朝。
辰时的钟声敲响,官员们穿着朝服,默默地在午门外列队。
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揣测和一丝侥幸。
许多人下意识地瞥向那根空荡荡的旗杆,脖颈一阵发凉。
宫门缓缓开启,官员们低着头,踩着依旧觉得发烫的御街金砖,鱼贯而入紫宸殿。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侍卫们按刀而立,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位进殿的官员,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官袍,直窥内心。
连日常负责唱喏的内侍,今日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陛下驾到——!”
一声宣喝,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洪亮,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赵构端坐在龙椅上,今日他未戴繁复的冕旒,只着一身简约而庄重的赤色龙袍,目光平静地扫过丹陛之下黑压压的头顶。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惧。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陛下。”
百官起身,垂手站立,绝大多数人连头都不敢抬。
没有立刻议政,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彼此紧张的呼吸声可闻。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难熬。
终于,赵构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秦桧伏法,已有三日。
其罪状,想必诸卿都已了然。”
百官心头一紧,来了!
“朕,近日翻阅卷宗,清查账目,触目惊心啊。”
赵构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墨军饷,里通外国……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仅凭秦桧一人,就能做成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队列中的一些人,那些或是与秦桧过往密切,或是曾上书力主和议,或是被查出有贪腐劣迹的官员,被这目光扫到,无不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几乎要瘫软在地。
“这朝堂之上,这江南各地,还有多少蠹虫,依附在那棵烂树上,啃食我大宋的根基?嗯?”
最后一个“嗯”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官员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臣等有罪!臣等糊涂啊!”
一人带头,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又有十几名官员面色惨白地出列跪倒,纷纷泣诉自己是被秦桧蒙蔽、胁迫,请求陛下宽恕。
然而,赵构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并未立刻表态。
他要的,不是这种恐慌下的临时投诚。
待哭诉声稍歇,赵构才缓缓道:“是否被蒙蔽,是否被迫,朕,自会查证。
朝廷法度在上,功过赏罚,自有公断。”
这话看似给了余地,实则将生杀予夺的大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
跪着的官员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但是!”
赵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如同惊雷炸响,“自今日起,朕要这朝堂,焕然一新!要这天下,政令畅通!”
他站起身,走到丹陛边缘,目光如电,俯瞰群臣:
“第一,凡与秦桧结党、有其确凿罪证者,主动交代,交出非法所得,朕或可酌情宽宥其家族。
若心存侥幸,负隅顽抗,一旦查实,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第二,以往主张和议者,朕可视为政见不同,不予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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