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四日前的那场夜雨早已干透,金雀别苑的废墟也已被秘密清理,仿佛那晚惊天动地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李恒站在巨大的铜镜前,任由侍女战战兢兢地为他整理着冕服的领口。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抚摸过脖颈上一道极细的血痕——那是苏长河的剑气留下的,只差半分,便能割断他的喉咙。
“滚下去。”
李恒忽然心生厌恶,一脚踹开了那个手有些抖的侍女。
侍女连滚带爬地退下,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人,还有角落阴影里那个仿佛随时会断气的老人。
“影老。”
李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阴冷,更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你看到了吗?”
“御史台没有弹劾,兵部没有调动,就连父皇……除了那晚去看了一眼,这几天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孤说。”
影老从阴影中走出,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声音沙哑:“殿下乃国之储君,社稷根本。苏长河虽是剑仙,但他只要不想让北周和大唐全面开战,就不敢真的杀您。老天师虽护着那小子,但他更护着大唐的国运。只要您还在这个位置上,您就是安全的。”
“是啊……安全。”
李恒张开双臂,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孤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世家扶上来的傀儡,是父皇制衡朝局的棋子。做事瞻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
“可经过那一晚,孤想明白了。”
“棋子?不,孤是下棋的人!”
“这满朝文武,这世家大族,他们的荣华富贵都系在孤的身上!孤若死了,这大唐就得乱,他们就得慌!所以,哪怕孤做得再过火,哪怕孤在别苑里玩几个女人,杀几个人,他们也得捏着鼻子替孤把屁股擦干净!”
他回想起那晚苏长河那惊天一剑,当时他确实怕了。
可当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当他发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百官依旧对他跪拜高呼千岁时,那种恐惧就变成了另一种更为疯狂的底气。
连陆地神仙都杀不了孤,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孤?
“那个女人呢?”李恒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遗憾,“还有那个苏长河。”
影老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一丝不自然。
“回殿下,据探子回报,那晚之后,有一辆马车连夜出了北门,往云州方向去了。苏长河带着那个叫沈萧渔的丫头,应该是逃回北周了。”
“逃了?”
李恒冷笑一声,有些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指。
“算他们跑得快。沈沧海的女儿……哼,若不是那是块烫手山芋,孤定要发海捕文书把她抓回来。走了也好,省得惹来北周铁骑的麻烦。”
最大的威胁消失了。
李恒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又想起了另外两个人。
“那顾长安呢?这几天在宫里做什么?”
“一直在静心苑养伤。”影老汇报道,“听说……是顾家当年与苏废后有些旧交情,陛下念旧,特许他在那里疗伤。”
“旧交情?”
李恒眯了眯眼,随即不屑地摇了摇头。
“无非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父皇也是老糊涂了,居然让外男住进后宫。不过……”
他在殿内缓缓踱步,脑海中浮现出顾长安在问道台上的风采,以及那晚在别苑里,三个大宗师为了他齐齐出手的场面。
陆行知、袁天罡、苏长河。
这三个人,代表了儒、道、武的巅峰。
他们居然都站在那个少年身后。
“此子……若是不能为孤所用,必是大患。”
李恒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但他若是成了孤的人……那这三个老怪物,岂不也都成了孤的助力?”
“殿下英明。”影老适时地送上一记马屁,“那顾长安虽然狂傲,但也是个聪明人。如今苏长河走了,他在京城孤立无援。殿下若是此时给他个台阶,再许以高官厚禄,施以恩威,不愁他不低头。”
“恩威并施……”
李恒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那天晚上,孤确实有些冲动了。玩女人嘛,哪个男人不玩?不过是一个北周的野丫头,他犯得着跟孤拼命?”
在他看来,男人之间的冲突,无非就是为了面子、权力和女人。
沈萧渔那个“误会”已经翻篇了,现在的顾长安,在他眼里不再是仇人,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
只要打磨掉棱角,就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传令下去。”
李恒猛地一挥衣袖,恢复了储君的威仪。
“点齐黑甲卫,随孤出城。”
“殿下要去哪?”
“去接咱们的‘大才子’回书院。”
李恒走到镜前,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镜中那个英俊、尊贵、掌控一切的自己,笑得温润如玉。
“顺便……也去看看那位李姑娘。”
“孤听说,她为了救顾长安,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烈女子,若是能养在东宫,红袖添香,倒也是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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