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山风果然紧了些,穿过庭院里的老松林时,卷着细碎的松针往别墅这边飘。几枚松针落在二楼卧室的窗棂上,沙沙声轻得像春夜的絮语,若有若无地缠在空气里。
安欣是被指尖那点熨帖的暖意扰醒的。
她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浅灰色的天光像揉碎的薄纱,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恰好落在床边那人的侧脸上。罗洪钢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坐在铺着羊毛毯的矮凳上,脊背挺得直,却又刻意放轻了呼吸——怕吵到她。他的掌心完完全全裹着她的手,指腹带着薄茧,正轻轻摩挲着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那道疤是去年她在画室搬画架时,被金属边角划到的,不算深,愈合后只留下这么一道浅印,她自己都快忘了,可罗洪钢却记得清楚。每次牵她的手,指尖总会不自觉地蹭过这里,像是在确认什么。
安欣的心跳慢了半拍,没敢立刻出声。她看着天光里罗洪钢的侧脸,他的眉峰比平时柔和些,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只是下颌线绷得紧,连带着握着她的手,指节都悄悄泛了点白——显然没睡。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罗洪钢立刻回过神,低头时眼底的沉郁还没完全散去,看到她醒了,才迅速换成温柔的笑意:“吵醒你了?”
“没有。”安欣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软糯,她往他那边凑了凑,目光落在他眼底的红血丝上:“你坐了一晚上?”
罗洪钢没否认,只是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裹了裹,指尖又蹭过那道疤痕,声音放得很轻:“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动。”
他没说的是,从昨天下午看到那道黑影起,他就没踏实过。
昨天下午安欣说想在庭院里画会儿画,他搬了躺椅陪在旁边,中途去屋里给她拿热牛奶,刚走到玄关就瞥见围墙外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很快,穿着深色连帽衫,头压得低,只露出一点下巴,等他追出去时,人已经没影了,只在围墙根下捡到半个烟蒂,不是他和家里人常抽的牌子。
起初他想或许是山里的村民迷路,可越想越不对劲。安欣才刚搬上山住,知道她来这儿的人不多,除了爷爷,还会有谁呢?……难道是罗洪升和肖天强。
肖天强跟罗洪升走得那么近,做过不少投机倒把的事,之前还想揽他的货。这两个人,什么阴招都想得出来。
安欣刚上山,身子骨本就不算结实,要是真被他们盯上,出一点差错他都没法原谅自己。
“在想什么?”安欣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伸手碰了碰他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了。”
罗洪钢回神,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她的掌心,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没什么,想今天给你做什么早餐。你不是说想吃山下张婶做的南瓜粥?我让厨房今早熬了。”
安欣盯着他的眼睛,没再追问——她知道罗洪钢不想说的事,追问也没用,他总是把麻烦自己扛着。可她还是轻轻攥了攥他的手:“要是有烦心事,别一个人憋着。”
罗洪钢心里一暖,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了个轻吻:“知道了,先睡会儿,粥好了我叫你。”
等安欣重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罗洪钢才轻轻抽回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他掖了掖她的被角,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在走廊尽头拨通了马山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马山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总裁。”
“让你从山下调的人,现在到哪儿了?”罗洪钢的声音压得低,目光扫过楼下庭院,晨光里的松树影影绰绰,总觉得藏着东西:“要最快能到的,全是退伍兵,身手过硬的,别带显眼的装备,低调点。”
“我凌晨三点就联系了老陈,他那边有八个,都是以前侦察连出来的,现在已经到山脚下了,我让他们分两拨,一拨绕到别墅后门的竹林里,一拨守在前院的冬青丛,不靠近主楼,有动静先跟我报。”马山顿了顿,又补充道:“野猫那边我也通了气,他已经在别墅西侧的坡上潜伏了,他熟山里的路,比保镖更隐蔽。”
“不够。”罗洪钢皱了皱眉,想起安欣昨天在庭院画画的位置,正好对着西侧的坡:“让野猫分个人去东侧的画室附近,离远点,别让安欣看见。另外,你再去查昨天下午的黑影,从罗洪升和肖天强最近接触的人查起,还有山下村子里的外来人口,一个都别漏。”
“明白。”马山应得干脆:“我现在就去落实,野猫那边我让他多留个心眼。对了总裁,要不要告诉老爷子?”
罗洪钢的脚步顿了顿。爷爷今年七十多了,心脏不好,去年因为罗洪升的事住了次院,现在还得靠药养着。要是让他知道有人盯上安欣,肯定又要整夜睡不着,反过来担心他们。
“别告诉爷爷。”他的声音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事我自己处理,别让他操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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