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猛士的轮胎碾过碎石坡道,底盘发出沉闷的刮擦声。林啸稳住方向盘,车速降下来。前方,雾霭深处,一片错落有致的吊脚楼轮廓逐渐清晰。
雷公山到了。
阿雅坐直身体,手指扣在车窗边缘。她盯着那片熟悉的寨子。
林远左手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发暗。他关掉平板的屏幕,“烛龙”的实时地形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车窗外的真实景象。雾气像灰白色的纱,缠在山腰,寨子的竹楼在雾里若隐若现,屋檐下挂着的铜铃偶尔被风吹动,叮咚声细碎而遥远。
“直接进寨?”林啸问。
“嗯。”阿雅点头,“走东边那条小路,绕开正门。正门现在应该都是准备鼓藏节的人,太显眼。”
林啸打转向。猛士偏离主路,拐进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土径。车灯照亮两侧潮湿的岩壁和垂挂的藤蔓。路很窄,车身几乎擦着石壁过去。
石蛮在后排闷哼一声。药效正在巅峰,他撑着自己坐起来,额头上全是汗,但眼睛睁着,瞳孔里血丝密布。“还有多远?”
“五分钟。”阿雅回头看他,“撑得住?”
“死不了。”石蛮咬紧牙关,腰上伤口被绷带紧紧裹着,每一次颠簸都让他脸色白一分。
车子爬上一个缓坡,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坳里,白苗寨的侧门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座用粗杉木搭成的门楼,顶上覆盖着青黑色瓦片,檐角挂着成串的风干玉米和辣椒。门是开着的,两个穿着靛蓝土布衣服的苗家汉子守在门口,手里拿着长竹竿,竿头绑着铁矛尖。
车灯照过去,两个汉子立刻警觉地站直,竹矛横过来。
林啸把车停下,没熄火。他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用苗语喊了一句:“巴诺叔,是我,阿雅。”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愣了一下,眯起眼睛往前凑。车灯晃得他看不清,他侧过身,举起手里的油灯。
昏黄的光照进车里,掠过阿雅的脸。
“阿雅圣女?!”巴诺手里的油灯晃了晃,声音一下子拔高,“真是你?你回来了!”
他连忙回头对另一个汉子喊:“快!快去告诉寨老!阿雅圣女回来了!”
那汉子转身就往寨子里跑。
巴诺快步走到车边,油灯举高,照见车里的人。他看到林远和林啸,愣了一下,但目光很快落到后排的石蛮身上。石蛮半躺在座椅里,脸色灰白,腰上缠着的绷带渗着暗红色的血渍。
“石家小子……”巴诺倒吸一口凉气,“伤这么重?”
“巴诺叔,开门。”阿雅推开车门下车,“我们得立刻进去。”
“开,这就开!”巴诺赶紧招呼另一个还守着的汉子一起推开沉重的杉木门扇。门轴发出嘎吱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山夜里格外刺耳。
猛士缓缓驶入门内。门后是一条向上的石板路,两侧是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此刻已是深夜,但不少楼里还亮着油灯的光,窗纸上映出晃动的人影。听到外面的动静,几扇木窗被推开,有人探头出来看。
“是阿雅圣女!”
“圣女回来了!”
惊呼声惊醒了很多寨民。更多窗户被推开,灯光漏出来,照亮了湿滑的石板路。
林啸把车停在路边一块稍微宽敞的空地上。他刚熄火,前面石板路高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人举着火把从坡上快步下来。为首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头发花白,在脑后挽成髻,用一根骨簪固定。他穿着深蓝色的苗衣,外面罩着一件绣着繁复纹样的马甲,脸上皱纹深刻,但脚步很稳。正是白苗寨的寨老,阿雅的舅舅,贡布。
贡布身后跟着七八个寨子里的青壮,手里都拿着火把或柴刀,神色警惕。
火把的光圈围拢过来,照亮了车和车上的人。
贡布在车前三步远停下。他举高火把,火光跳动,映着他那双沉静锐利的眼睛。他的目光先落在阿雅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移向车里,扫过林远和林啸,最后定格在石蛮身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
贡布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放在阿雅头顶。他的手指有些颤抖。
“长大了。”贡布开口“像你师父。”
阿雅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抿紧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贡布收回手,走到车边。他弯下腰,看向后排的石蛮。火把的光照进车里,石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嘶哑:“寨老……给您添麻烦了。”
“能回来,就是山神庇佑。”贡布叹了口气,“伤到哪了?”
“腰上,贯穿伤。”阿雅抢着回答,“在西藏中的招,朗图干的。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需要立刻静养,还得用寨子里的药。”
贡布直起身,对身后的人挥手:“抬担架来!小心点,别颠着他!”
两个青壮立刻跑回去,不多时就抬着一副竹制担架回来。林远和林啸下车,帮着把石蛮从车里挪到担架上。石蛮全程咬着牙,一声没吭,但脖子上青筋都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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