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异顺着楼梯一步步向下。
从三楼往下,越过二楼,一直到底层。
那种刚才在三楼见过的、仿佛内脏壁一样的暗红色肉质菌毯,在这里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死寂。
空气变得干燥而浑浊,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扶手上、台阶的缝隙里,积攒的灰尘越来越厚,颜色也从普通的黑灰变成了惨白。
来到负一层的入口,顾异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贴着门框,只探出半个头观察。
这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分诊大厅。
头顶的应急灯年久失修,灯管发黑,却依然在顽强地工作,发出“兹啦兹啦”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
“还有电?”
顾异眉头皱了一下。
这地方荒废了三十年,外面的输电线路早就断了。这种不合常理的供电现象,让他想起了上次在那个诡异幼儿园里的经历。
那里也是一样,明明早就断电了,广播和铃声却依然能响。
“不会是规则在供能吧?”
顾异视线继续在大厅里扫视。
大厅里很空旷,散落着一些倾倒的担架车和生锈的输液架。
在大厅的边缘角落里,零零散散地立着几个人形的轮廓。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又昏暗,只能看见那是些灰扑扑的影子,看不清具体的细节。
顾异没有贸然靠近。他意念一动,调动了图鉴。
【武装插槽二:激活】
【武装卡:窥视之眼】
不出意外,眉心一阵轻微的刺痛和肿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从他额头的皮肤下挤了出来。
这只诡异的眼球透露着一股猥琐的眼神,滴溜溜地左右打量着黑暗的大厅。
视野瞬间清晰了。
虽然还是一片灰暗的色调,但那些模糊的轮廓线条变得锐利无比,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能看清。
顾异看清了那些影子的真面目。
那是石膏像。
但雕刻的题材很奇怪。不是什么名人伟人,也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神祗。这些雕像穿着病号服,有的身材佝偻,有的面容枯槁。
最离谱的是,顾异在一个角落的雕像脸上,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痦子。
那五官普通且生动,甚至带着几分猥琐,就像是他在C环区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或者是某个倒霉的拾荒者。
“有古怪。”
顾异心里犯嘀咕。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恶意或视线注视。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他迈步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他靴子踩在积灰地板上的轻微沙沙声。
顾异绕过那些横七竖八的担架车,来到了位于大厅中央的分诊台。这里是信息汇集的地方,如果有线索,大概率会在这儿。
他翻开桌上那一堆发霉的文件,很快,一本厚厚的《特殊病房观察日志》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异翻开几页:
“34号病人,注射静默菌株后48小时。皮肤表面开始角质化,硬度接近花岗岩。声带机能完全丧失。”
“观察员备注:病人依然保持着意识。眼角有石粉流出,太安静了,这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
“警告:部分成品在黑暗环境中表现出了微弱的活性……”
“果然是活的。”
顾异合上日志,心里有了底。
就在他准备把日志塞进包里带走的时候。
“兹啦——”
头顶那根年久失修的灯管突然剧烈闪烁了一下。
整个地下室陷入了不到一秒钟的绝对黑暗,随即又亮了起来。
顾异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头,视线像雷达一样扫向四周。
原本散落在大厅边缘、靠在墙角、坐在长椅上的那些雕像,位置并没有变,但姿势全变了。
原本低着头的,现在抬起了头;原本侧着身子的,现在转过了身。
几双空洞的、灰白色的石头眼窝,此刻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分诊台的方向,死死盯着他。
没有脚步声,没有摩擦声,它们就像是趁着刚才那一秒钟的黑暗,集体瞬移了一下关节。
“这就开始了?”
顾异的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左轮上,但他没有拔枪。
跟一堆石头开枪,除了听个响,毫无意义。
“兹啦——兹啦——”
头顶的灯光开始更加频繁地闪烁,那种电流过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每一次黑暗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当光线再次亮起时。
包围圈瞬间缩小了三分之一。
那些原本在十几米外的雕像,此刻已经“瞬移”到了大厅的中段。它们保持着各种极度扭曲、甚至可以说是狰狞的扑击姿势,就像是一群被按了暂停键的疯狗。
顾异根本没打算在这里跟它们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他快速扫了一眼。
全特么是石头。
打?
在这里用重装形态跟一堆石头硬碰硬,除了制造噪音引来更多麻烦,没有任何收益。这帮家伙没有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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