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抖,不是冻的,是怕——怕这点寒碜的家当,配不上她受过的苦。
指甲缝里还嵌着船板的漆屑,昨夜他疯狂擦洗,却洗不掉二十年海上漂染的沧桑。
常松把东西递过去时才发觉不对,那存折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式,边角都磨白了;钥匙串上还挂着个丑丑的木头小鱼,是他刚学雕刻时做的失败品;房产证更糟,上面沾着点油渍,像是昨天不小心蹭上的。
他慌得想用袖子去擦,结果手一抖,钥匙串掉在地上。
存折内页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攒够买房钱”。那是他二十岁的梦想,如今他把沉甸甸的梦,换成了更沉甸甸的她。
李红梅彻底愣住了,看着那三样东西,像是不认识它们是什么。
“红梅,”常松的声音粗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常松,四十岁,跑船的,父母都没了,就我一个。这是我全部家当。我有一套小房子,不大,但干净,这是我攒了半辈子的积蓄,不多,但够……够咱们……过日子。”
他把半生漂泊都压在这三样东西里:一个遮风挡雨的顶,一把打开安稳的钥匙,一本写满血汗的数字。
四十岁男人的求爱,没有鲜花,只有家底。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我、我、我就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就心疼。昨晚回去,我一宿没合眼,不是嫌你,是心疼得睡不着。你那不是脏,是苦,是天大的委屈!”
常松的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声音又拔高了一度:“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常松活了四十年,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就看你第一眼,就、就忘不掉了!”
“我知道你难,我知道你怕,我不怕!蒲大柱来了,我跟他干!打不过我也干!我就是想……就是想给你和英子遮风挡雨!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我就会这个!”
这么一大段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李红梅心上,砸得她头晕目眩,砸得她筑起的所有高墙轰然倒塌。
四十岁的男人了,做起事来却像个愣头青一样不管不顾,把他所有的底牌、所有的依靠,就这么赤诚地、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这个“破烂货”面前。
苦命人的真心像地下河,掏出来时还带着不见天日的凉气。
她活了这么多年,被人当牲口卖过,当赌注押过,当泄欲工具糟蹋过,却从未被人如此珍而重之地、捧上全部身家来对待过。
她曾被标过价,如今他却把全部家当捧来,求她给个无价。
“你……你这个傻子……”她哽咽着,骂都骂不利索了。
英子在一旁,眼睛也红了,她轻轻拉住妈妈的胳膊,小声说:“妈,常叔叔是好人。他真的对你好。”
英子看着常松叔叔笨拙的样子,心里酸酸甜甜的。她这个年纪,在学校早就听过不少搞对象的闲话,可那些轻浮的玩笑和眼前这个汉子沉甸甸的心意比起来,简直像肥皂泡一样可笑。
她想起同学顾诗雨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心想:顾诗雨肯定没见过常叔这样的。
常松看到红梅哭了,顿时慌了手脚,想上前又不敢,只会笨拙地重复:“你别哭,别哭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心里话……”
常松急得举手要发誓,却忘了手里的网兜。江米条洒了一地,英子惊呼着蹲下去捡,他却还愣愣地举着房产证、存折和钥匙,活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土地爷。
英子捡着江米条,突然噗嗤一笑:哈哈!常叔,你这求婚比数学题还难算,又是房本又是存折,要不要哪个算盘好好算算?
常松急得去捂她嘴,结果钥匙又掉了:小祖宗!你妈还没点头呢!”
常松,憋了半天又说:那个......存折密码是我生日......你要是嫌麻烦,我去银行改成你的......
英子噗嗤笑了:哈哈哈哈!叔,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常松挠头:那、那该怎么表?
英子眨眨眼:你应该说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节日
“钰钰阿姨,好了吗?妞妞想吃。”王强的妹妹,妞妞踮着脚尖,奶声奶气地问。
“小馋猫,凉一下再吃,小心烫嘴。”钰姐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吹了吹,递给妞妞。
王强则迫不及待地自己伸手去拿,被钰姐轻轻拍了一下手背:“小强,用筷子!”
周也今天比较斯文,等着妈妈给他夹。
客厅里,王强的妈妈,银行大堂经理齐莉,正喝着茶,和钰姐闲聊。她眼神瞟了瞟窗外(虽然看不到红梅家),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城里女人的优越感和八卦欲:
“哎,钰姐,听说没?就租你家这老六楼的那位,叫李红梅的?最近有个跑船的老往她家跑,动静还不小。昨天好像还吵吵起来了?”
“啧啧,你说她一个……那样的身份,男人还在牢里,就这么不安分,也不怕人说闲话?那跑船的也是,看着挺老实一人,怎么就被这种女人迷住了?你说图什么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