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
常莹捂着脸,愣了一秒,随即尖叫着扑向张姐,枯瘦的手指直朝张姐脸上抓去。
“我跟你拼了!”
张姐膀大腰圆,常莹那点力气,如同蚍蜉撼树。张姐侧身一躲,反手就揪住了常莹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扯。
啊——!”
常莹痛得仰起头,脸扭曲着,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想抓挠张姐。
“打你怎么了?老娘打的就是你这张喷粪的嘴!”张姐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照着常莹的脸和肩膀就捶,“让你满嘴跑火车!让你咒红梅!让你骂我男人!”
女人的战争,指甲是匕首,言语是毒药,抓挠撕咬间,暴露的是最原始的狼狈。
这一巴掌,扇掉的是体面,扇不醒的是心魔。
两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撞得旁边的桌椅哐当乱响。
常莹瘦小,根本不是张姐的对手,只有被动挨打和尖叫声。
“别打了!张姐!别打了!”红梅冲过来,不敢靠太近,只能焦急地喊,“她好歹是常松的姐!给常松留点面子!”
“我管她是谁的姐!”张姐一边打一边骂,唾沫星子喷在常莹脸上,“她骂老刘就是不行!”
靠门口那桌一家三口,男人赶紧抱起孩子,女人抓起包就往外溜;中间那对搞对象的小年轻,女的吓得尖叫一声,男的拉着她就跑,椅子都带倒了;最里面那桌喝酒划拳的几个爷们儿,互相使个眼色,撂下啃一半的牛骨头,抹抹嘴,悄没声儿地全从后门钻了。
三桌人,没一个结账的。
人性的账单,总是在风雨来临前,率先赊账。
常松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看着堂姐被张姐揪着头发扇耳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太丢人了!上次干架,也是张姐先冲上去。
这次又是她!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怎么几次三番都是她先动手!他心里的火一股股往上冒,觉得张姐就是个惹事精。简直是他家的灾星。
人到了绝境,不会怪自己走错了路,只会恨别人没给他搭桥。常松此刻便是如此,他将生活的所有不畅,都归咎于张姐这团“多管闲事”的烈火。
他越想越气,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目光扫过桌子,看到一个客人吃完还没收的空面碗。他猛地抓起那个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地上!
“哐当——!”
生活的脓包,终于被这一碗摔破。溅出来的,不是面汤,是他积攒了半生的,关于“好人”的全部委屈。
“够了!都他妈别打了!”常松吼了一声,嗓子劈了叉,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着张姐,“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一声吼和碎碗声,让撕扯中的两人都顿住了。
张姐喘着粗气,松开了常莹的头发,常莹立刻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几道红痕。
常松胸口起伏,先对着地上的常莹,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和哀求:“姐!你能不能别这样了?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你才甘心?这是做生意的地方!”
说完,他又猛地扭头看向张姐,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迁怒和划清界限的意思:“张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说到底是我常松的家事!我们自己能处理!”
婚姻这本经,念好了是幸福,念歪了是折磨,而总有外人想插一脚来超度。常松此刻,便把这本念歪了的经,所有的业障都算在了张姐这尊“外来的菩萨”头上。
张姐,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刚要开口反驳。
一直沉默地站在张姐身后的老刘,突然上前一步。这个平时佝偻着背、话不多的男人,此刻腰板挺直了些,他看着常松,声音不高,却清晰:
“常松,你这话不对。”
常松一愣。
老刘继续说:“什么叫你的家事?当初我们把红梅介绍给你,我们就是红梅的娘家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店面,“再说,这店,有我们投的钱,有我们出的力。有我们流的汗,它不单单是你常松的家。你们有事,关起门来,回自己家怎么闹都行。别在这店里撒野,砸了大家的饭碗。”
老刘的话不多,却字字千斤,砸在常松的心上。这世上的关系,一旦掺和了金钱与汗水,便再难用“家事”二字轻轻盖过。
红梅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费力地,蹲下身,一片一片,去捡地上那些锋利的碗茬。
她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收拾自己支离破碎的心。每一片碎瓷,都映照出她此刻苍白而平静的脸。她没有看常松,只是对着地上的狼藉,轻轻地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店面瞬间死寂:
“常松,这店是碗,家是饭。碗碎了,能扫。饭馊了,会要命。”
她站起身,将满手碎瓷轻轻放在桌上,红梅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张姐和老刘身边。这一步,像走过她半生的委曲求全。
女人心死,不是一瞬间的山崩地裂,而是日复一日的沙土掩埋,直到最后一点热气也散尽,就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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