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似普通的陈旧木盒,静静躺在陈寻掌心,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下,是血脉深处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共鸣。盒中,似乎有什么与他性命相连的东西,在沉睡中发出无声的呼唤。
天机阁……洛风……身世之谜……
这几个词在他本就因剧痛而嗡鸣的识海中反复激荡,牵扯出更多纷乱的思绪与疑问。母亲温柔却模糊的面容,悬崖山洞中那惊天动地的剑意封印,拜心教与心魔之主对他“钥匙”身份的觊觎……一切似乎都与这手中的木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此刻绝非探究的良机。
光墙外,厮杀声、爆炸声、魔物的嘶吼与同门的怒喝交织成一片,每一次剧烈的能量碰撞,都让“不灭心垣”的光壁微微震颤。白芷率领的妖族援军虽然悍勇,暂时遏制了魔道元婴的攻势,但魔云依旧厚重,心魔投影的气息如同悬顶之剑,阴冷地笼罩着一切。内部的压力并未真正解除,只是从濒临崩溃的边缘,被拉回了一点摇摇欲坠的平衡。
沐晚秋警惕地扫了一眼依旧恭敬立于一旁的洛风,又看向陈寻手中那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木盒,清冷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她不清楚天机阁的底细,更不信任这突如其来的“援助”,尤其是在宗门如此危急的关头。
“此物气息古怪,此刻开启,恐有不测。”沐晚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当以恢复伤势、稳固防线为先。”
陈寻点了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强行共鸣信念稳住心垣,已是极限,体内混沌道种的裂痕只是暂时被新生的星火能量粘合,远未到可以承受未知冲击的地步。洛风带来的信息固然惊人,但“需在相对安全、且道子心神稳固之时开启”的告诫,他铭记于心。
他将木盒仔细收起,贴身放置。木盒贴近心口的瞬间,那股血脉相连的共鸣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分,甚至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暖流,悄然渗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却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洛风道友,多谢传讯。”陈寻看向青衣剑修,声音依旧嘶哑,“天机阁的情谊与抗魔盟约之议,陈某与青岚宗铭记于心。眼下战事紧急,还请道友暂且协助防御,详细事宜,容后再议。”
洛风抱拳,神色郑重:“分内之事。洛某虽修为浅薄,亦愿尽绵薄之力。”他行事干脆利落,说罢便转身走向光墙边缘,寻了一处压力稍轻的位置,拔剑而立,剑意虽不如林轩那般纯粹凛冽,却自有一种历经磨砺的坚韧与精准,很快便与附近的青岚弟子形成了默契的配合。
陈寻收回目光,重新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外部的危机暂时被新来的力量分担,内部的创伤却必须尽快处理。他引导着那新生的、微弱却顽强的星火能量,如同最精细的工匠,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混沌道种上的裂痕,疏通着干涸萎缩的经脉。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破碎的瓷器上重新描画金线,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加剧伤势。但陈寻的心,却在持续的痛楚与专注的修复中,渐渐沉静下来。
他回忆起哑巴老执事自爆时的决然,回忆起流云坊市的焦土,回忆起林轩染血的青衫,回忆起朱能递来那碗浑浊草汁时眼中的期盼,回忆起白芷率领妖族冲破魔云时的那一抹坚定……守护的意念,从未如此具体,如此沉重,又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道心之上。
个体的力量终有穷尽,星辰亦有寂灭之时。
但薪火相传,信念汇聚,纵是微光,亦可照亮一方,亦可生生不息。
这便是他的凡尘道,他的守护路。
不知不觉中,他体内那新生的星火,在修复道基的同时,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某种变化。它不再仅仅是混沌道种催生出的能量火种,更仿佛融入了那些被他感知、吸收、淬炼过的众生信念的印记,变得更加内敛、包容,带着一种温暖而坚韧的特质。
而他与“不灭心垣”内所有弟子,乃至新加入的妖族战士之间,那种无形的信念连接,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愈发稳固、自然。他不再需要刻意引导、共鸣,只要他心神沉浸于修复与感悟之中,那连接便自然存在,源源不断地从众人那里汲取着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信念支持,同时也将一丝丝新生的、蕴含着“守护”与“生机”道韵的星火余温,反馈回去,默默滋养着他们的精神,稳定着他们的心绪。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除了陈寻自己,或许只有沐晚秋这等修为精深且时刻关注他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到陈寻气息中那逐渐增长的、与众不同的圆融与生机。
时间在煎熬与坚守中缓慢流逝。
光墙外的战斗进入了更加残酷的拉锯阶段。有了妖族生力军的加入,魔道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但他们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施加压力,消耗着守军的力量与意志。不时有受伤的弟子或妖族战士被换下来,退入心垣内喘息、疗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中的火光,却因为身后这道看似脆弱却始终屹立的光墙,以及光墙中心那道盘坐的、象征着希望的身影,而未曾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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