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东宫寝殿内只余几盏长明灯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朱标半靠在榻上,面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不时低声咳嗽。常氏坐在榻边,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细心喂丈夫服下。
“今日咳得似乎轻了些。”常氏柔声道,用绢帕轻轻拭去朱标唇边的药渍。
朱标微微颔首,呼吸仍有些急促:“宁儿的药和针灸...确实见效。那孩子...用心了。”他说着,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常氏放下药碗,为朱标掖了掖被角,欲言又止。朱标察觉妻子心事重重,温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常氏轻叹一声,终于开口:“殿下,宁儿即将十四了,及笄礼一过,便是该议亲的年纪。我这些日子...确实在为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朱标了然地点点头,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宁儿好。那孩子...性子倔强,又醉心医道,你怕她将来吃亏。”
常氏眼眶微红:“殿下明白我的心。宁儿虽聪慧,但终究是女子,若将来许的人家不知根底,我怕她受委屈。若是能早日定下一门好亲事,有东宫做依仗,她往后的日子也能安稳些。”
朱标轻轻拍着妻子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坚定:“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常妹,你过于忧虑了。”
他稍顿片刻,缓过一阵气急,才继续道:“宁儿是我们的女儿,只要我朱标在一日,便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纵使将来...父皇有意指婚,也必会问过我的意思。你不必如此早早张罗,倒让那孩子心生抗拒。”
常氏垂眸道:“我只是见那孩子整日与药材为伍,对婚事毫无心思...若是及笄后仓促定亲,只怕更难觅得良配。李景隆那孩子我看着不错,家世相当,品貌俱佳,对宁儿也颇为上心...”
朱标摇摇头,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李文忠之子?那孩子心思活络,未必是宁儿的良配。”
常氏有些惊讶:“殿下的意思是...”
朱标微微直起身,常氏忙在他身后加了个软垫。他喘了口气,方道:“宁儿那孩子,看似温顺,实则内心刚强,自有主张。她喜好医道,我们便该成全她,而非强行将她塞入世俗婚嫁的框框里。”
他望着殿中摇曳的烛火,目光深远:“我大明开国至今,公主郡主们大多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但我朱标的女儿,不必走这条路。宁儿有济世之志,这是好事。即便将来必须婚配,也当寻一个能理解她、支持她志向的人。”
常氏忧心忡忡:“可是殿下,女子行医终究...”
朱标温和地打断她,“宁儿用医术减轻我的病痛,救治了不少宫人百姓,甚至连父皇都称赞过她的医者仁心。这难道不是功德吗?”
他握紧妻子的手:“常妹,宁儿来到我们身边时,你精心呵护。如今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志向,我们不该支持她吗?”
常氏眼中含泪:“我自然希望宁儿幸福。只是担心若不及早打算,将来...”
朱标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有我在一日,便会让宁儿安安稳稳。纵使我不在了,雄英也会护着这个妹妹。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们的儿子吗?”
常氏终于露出些许笑容:“雄英那孩子,对宁儿确是格外爱护。今日还为了宁儿与李景隆接近而大发雷霆,那架势,倒像是自家珍宝被人觊觎似的。”
朱标闻言若有所思,良久才道:“英儿那孩子...对宁儿似乎过于在意了。”
常氏没听出丈夫话中的深意,只道:“他们兄妹自幼感情深厚,英儿作为兄长,自然要护着妹妹。”
朱标轻轻咳嗽几声,没有接话,转而道:“总之,宁儿的婚事不必着急。那孩子有自己的造化,我们做父母的,只需在她需要时给予支持,而非强行安排她的人生。”
常氏终于释然几分:“殿下说的是。是我太过焦虑了。”
朱标温柔地看着妻子:“我知道你是为宁儿好。但常妹,宁儿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她是我们的女儿,是大明的公主,更是一个有自己理想和追求的人。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常氏拭去眼角的泪,微笑着点头:“殿下教训的是。那我便不再逼她相看那些勋贵子弟了。”
朱标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如此甚好。让那孩子安心钻研医术吧,我看她为我治疗时,眼中有亮。那才是她真正的幸福。”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体己话,常氏服侍朱标睡下后,轻轻退出寝殿。
殿外月光如水,常氏独自站在廊下,回想丈夫方才的话语,心中既温暖又酸楚。温暖的是丈夫对女儿的深爱与理解,酸楚的是他的病情始终不见根本好转。
“母亲。”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常氏回头,见朱雄英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面色担忧:“父亲今日可好些?”
常氏微笑点头:“好多了,刚睡下。你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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