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明尊玉公主朱长宁大婚之日,仅剩十日。整个南京城,早已沉浸在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喜庆氛围之中。
朱雀大街两侧,红灯笼早已高高挂起,从皇城根下一直绵延至南城门口。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剪得精致的红双喜字,就连寻常百姓家的窗棂上,也系着小小的红绸带。空气中弥漫着香烛与糕点混合的甜腻气息,耳边是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偶尔夹杂着孩童们追逐嬉戏的欢笑声,一派国泰民安、喜乐祥和的景象。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繁华之下,总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试图在暗处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窸窣。
庆云宫,长宁公主的寝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着厚厚云锦地毯的地面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烟气袅袅,与窗外的明媚春光相映成趣。
长宁公主朱长宁正临窗而坐,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宫装,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支赤金镶红宝的凤钗松松挽起,更显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手中握着一支羊毫笔,正低头仔细审阅着大婚当日需佩戴的首饰图样。
案几上,摊开着数十张精心绘制的图纸,上面是宫廷造办处为她量身打造的凤冠霞帔、金玉钗环的设计稿。每一件都极尽巧思,用料奢华,彰显着皇家公主的无上尊荣。朱长宁看得十分专注,时而微微蹙眉,时而轻点下颌,对细节之处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她虽是女子,却自幼在父皇朱标的亲自教导下,饱读诗书,兼修兵法谋略,性情沉稳果决,颇有乃父之风。对于自己的婚事,她也有着清醒的认知和独到的见解。
“殿下,喝口茶润润喉吧。”贴身侍女染墨端着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到朱长宁身边,低声说道。
朱长宁抬起头,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温润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她因专注而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放下茶盏,正欲继续看图样,染墨却并未退下,反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
朱长宁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问道:“染墨,何事如此为难?但说无妨。”
染墨犹豫了一下,终是压低声音,凑近朱长宁耳边道:“殿下,曹国公……又在宫门外求见了。他说有要事,定要亲自面见殿下。”
“李景隆?”
朱长宁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宇间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与冷意。
她与李景隆,本是有过一些情谊。曹国公府与皇室渊源深厚,李景隆又是其父李文忠的嫡子,身份尊贵。年少时在京外偶遇,李景隆一见钟情,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朱长宁愈发看清了李景隆的本性。
前几日,李景隆便曾借着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由头,在御花园“偶遇”她,言语间旁敲侧击,暗示对她有情意,希望能求娶她为妻。朱长宁当时便已严词拒绝,明确告知他自己已有婚约在身,且对他绝无半分男女之情。事后,她也将此事隐晦地告知了父皇,朱标当即下旨申饬了李景隆,令他安分守己,不得再做出有违礼法之事。
本以为经此敲打,李景隆能收敛心性,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识时务,在她大婚前夕这个敏感时刻,又跑来纠缠不休。
“告诉他,本宫忙于筹备大婚事宜,实在无暇见客。让他速速离去吧。”朱长宁头也未抬,目光重新落回图纸上,声音淡漠如冰。
“奴婢……奴婢已经这样说了。”染墨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可曹国公他……他根本不听。他直接跪在了庆云宫的宫门外,说若是见不到殿下,便长跪不起。现在已经引来了不少宫人内侍的围观,指指点点的,奴婢担心……担心于殿下的清誉有碍啊。”
“什么?”
朱长宁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她万万没想到,李景隆竟然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来胁迫她。在宫门外长跪不起,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她朱长宁仗着公主身份,故意刁难功臣之后。更有甚者,或许还会编造出她与李景隆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纠葛,在她大婚前夕闹出这样的丑闻,不仅会毁了她的名声,更是对皇家颜面的严重损害!
好一个李景隆!为了一己私欲,竟然置礼法纲常和皇家体面于不顾!
朱长宁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羊毫笔,笔杆几乎要被她捏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清冷的眸子中闪烁着理智而锐利的光芒。
不能慌,也不能怒。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若是她此刻冲动地出去斥责,反而正中李景隆下怀,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她沉思片刻,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站起身。月白色的宫装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即将迎风绽放的玉兰花,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染墨,备轿。”朱长宁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让他去西苑的浮碧亭等候。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要事’,非要在今日,用这种方式来见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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