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东宫书房。太子朱雄英放下手中的荐书,目光带着几分讶异,看向端坐对面的妹妹长宁公主。
“举荐汤文瑜……”他缓缓重复着荐书上的名字,眉头微蹙,“妹妹,汤文瑜医术卓绝,太医院院判一职做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举荐他入朝堂?况且,此事由你亲自提出……我记得他……似乎对你……”后面的话,太子虽未明说,但兄妹二人相视,彼此心照不宣——汤文瑜那点藏在心底的情愫,如何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长宁公主神色平静无波,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吹拂着浮叶,语气淡然如秋水:“正是因为他心思已不在医道,才断断不能再留他在太医院,尤其是……不能再让他掌管父皇的龙体安康。”
朱雄英闻言,神色骤然一凛,身体微微前倾:“妹妹此言,莫非是说……他会因私废公?”
“皇兄明鉴。”长宁公主放下茶盏,目光清亮如寒星,直直看向兄长,“医者之道,首重心静。一个心神不属、情根深种之人,即便他妙手回春,皇兄敢将父皇的安危交托于他吗?药石之事,差之毫厘,便可能谬以千里。汤文瑜近日的状态,我暗中观察已久,他已无法像从前那般心无旁骛,专注于岐黄之术了。父皇的龙体,乃是国之根本,容不得半点侥幸与疏忽。”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起来。他深知妹妹所言非虚,父皇的身体是天大的事,绝不能有任何差池。“只是……从太医院院判到朝堂官员,如此跨度,他未必心甘情愿,也未必能够胜任啊。”
“这正是我要举荐他的真正原因。”长宁公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洞悉一切的弧度,“汤文瑜此人,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且能举一反三。他能在医术上臻至化境,靠的不仅是家学渊源,更是这份超凡的天赋与刻苦钻研的劲头。给他一个全新的领域,他未必不能触类旁通,再创佳绩。此其一。”
她话音稍顿,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其二,这也是给他一条生路,彻底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妄念。将他调离这宫墙之内,置于一个全新的、需要他全力以赴去应对的环境中,让他无暇再沉溺于儿女情长,将所有精力都转移到实务之上。这既是保全他这一身才学,不致因情所困而埋没;也是……让他认清现实,逼他重新开始。若他果真是栋梁之才,即便在工部,也能为国效力,发光发热;若他无法适应,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总好过留在太医院,将来万一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那时再处置,便是玉石俱焚了。”
朱雄英听完,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最终缓缓点头,眼中露出赞同之色:“釜底抽薪,一举两得。既巧妙排除了父皇身边的潜在隐患,又给了汤文瑜一个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契机。妹妹,你此番思虑,当真周全深远。”他拿起笔,在荐书上毫不犹豫地批下一个“可”字,“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理。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我会亲自与汤文瑜说。”
“谢皇兄成全。”长宁公主微微颔首,敛衽一礼。她这番看似无情的安排,实则是当下对汤文瑜、对父皇,乃至对整个大明,最负责任的选择。
春寒料峭,但京城的空气中,却已悄然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庆暖意。这暖意并非来自渐升的气温,而是源于一桩足以让整个京城为之沸腾的喜讯——钦天监已择定吉日,二月初九,当朝皇帝朱标之长女,素有“大明明珠”之称的尊玉公主朱玉宁,将下嫁工部郎中陈景然。
消息一夜之间飞遍了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达官显贵的深宅大院,还是平民百姓的市井坊间,无不在议论着这桩婚事。有人赞公主慧眼识珠,选中了陈景然这样一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才俊;也有人叹陈景然福气深厚,竟能得帝王青睐,迎娶金枝玉叶;更有那好事者,早已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翻了个底朝天,编排着各种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添油加醋地在茶肆酒楼间传播。
皇宫深处,御书房内。
明黄色的龙椅上,皇帝朱标正凝神听着太子朱雄英的奏报。他身着常服,面容虽略带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而沉稳。作为大明朝的第二代君主,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担,也格外看重子女的婚嫁之事,尤其是长女长宁公主的婚事。
“父皇,儿臣已与礼部、内务府商议过,长宁妹妹与陈景然的婚典,当依古礼而行,务必隆重、典雅,既彰显皇家气度,也不委屈了妹妹。”朱雄英站在御案前,身姿挺拔,语气恭敬而恳切。他与长宁公主自幼一同长大,兄妹情深,对妹妹的婚事自然十分上心。
朱标微微颔首,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望向窗外那片刚刚抽出嫩芽的梧桐,缓缓开口:“长宁是朕的长女,自小聪慧、懂事,朕一直对她寄予厚望。陈景然这孩子,朕也观察了许久,他出身将门,父亲陈瑄是治河能臣,立有大功;他自己更是年少有为,在工部任上兢兢业业,颇有才干,为人也沉稳可靠。将长宁托付给他,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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