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四年深秋,距大运河疏浚工程启碇已逾半载。虽全线贯通尚待时日,然经陈瑄亲督之重点河段,尤以淮安至徐州段为最,已初步浚深拓宽。当首批满载江南漕粮的船队,不再赖万千纤夫苦役拖拽,转而借水势风帆,相对畅行于这昔日“梗阻”之地时,捷报传至京师,朝野为之欢欣鼓舞。
其效亦是立竿见影。
首感其变者,乃沿河商贾。往昔因河道淤塞、行船滞缓而高企的运输成本与货损率,始显着回落。苏杭丝绸、景德镇瓷、松江棉布,北运更速;北方药材、皮毛、干果,南下亦便。运河沿岸码头城镇,肉眼可见地繁兴起来,货栈鳞次栉比,人流摩肩接踵,商税收入随之节节攀升。
次受益者,厥为朝廷。漕粮北运之效率与安全性俱增,意味着保障京师及北疆军需之能力强化,同时亦减少了因延误损耗所致的额外财政开支。户部尚书夏元吉向朱标禀奏时,脸上难得地露出轻松之色:“陛下,据初步核算,仅此初步疏通,今岁漕运损耗预计可减两成有余,节银甚丰。若全线畅通,其利更不可限量。”
是日大朝,朱标心情愉悦,特于百官前褒奖治河功臣。
“工部右侍郎、督理河漕总宪陈瑄,”朱标声洪如钟,回荡于奉天殿内,“受命以来,恪尽职守,不辞劳瘁,亲临河道,厘奸革弊,督工有方。今运河初通,成效卓着,于国计民生功莫大焉!朕心甚慰!”
言毕,他扫了眼御阶下的官员队列,却未见陈瑄身影。侍立宦官忙低声禀奏:“陛下,陈侍郎仍在徐州段督工,处理最后尾闾工程,未能及时返京。”
朱标闻言,非但不恼,反更赞赏:“鞠躬尽瘁,国之干臣也!”略一沉吟,道,“陈瑄劳苦功高,擢升工部尚书,仍兼督河漕事,赐爵安漕伯,世袭罔替!赏黄金千两,蟒袍一袭!”
圣旨既宣,群臣纷纷向工部官员投去祝贺目光。此时,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轻官员从队列末疾步而出,跪倒丹陛之前,声清朗却含一丝紧张:
“微臣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陈景然,代父陈瑄,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目瞬间聚焦其身。只见他年约十八,身姿挺拔如松,容俊朗非凡,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虽因年少略显青涩,眉宇间却已具沉稳之气。跪拜姿态标准从容,显是家教甚笃。
朱标亦打量着他,面露温和笑容:“你便是陈瑄之子?抬起头来。”
“是,陛下。”陈景然依言抬头,目光恭敬垂视地面,不敢直视天颜。但其俊逸容貌与不卑不亢之气度,已令殿内许多人为之侧目。
“嗯,果然一表人才。”朱标颔首赞道,“年纪轻轻,已任工部职,可见勤勉。陈爱卿教子有方。陈景然,你父为国操劳,你当在朝中好生效力,克绍箕裘。”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不负父望!”陈景然再叩首,声甚坚定。
此庄重朝会之际,谁也未留意,坐于皇帝御座侧后方珠帘内,列席听政的长宁公主朱长宁,其目光在陈景然出列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她素日见惯勋贵子弟之纨绔、文人官员之儒雅、边将之粗犷,却少见如此兼具俊朗外貌与沉稳气度的年轻官员。尤其他代父领赏时那份孝心与荣辱不惊之态,及答皇帝问话时不疾不徐之语调,皆让她心中微动。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直至陈景然谢恩退回队列,才缓缓收回目光,面上依旧是公主的端庄平静,仿佛方才那瞬间的留意从未发生。但心底深处,却似有一粒微石投入平湖,漾开一圈极轻极淡的涟漪。
朝会继续,商议他事。而“安漕伯”陈瑄之功与其子陈景然之风姿,却已成为今日朝堂之上的一段佳话,悄然流传。
朝会既散,“安漕伯”陈瑄擢升之喜与其子陈景然“代父谢恩、风姿卓然”的消息,如翼生风,遍传京城官场。工部尚书、世袭伯爵,此何等显赫恩宠!陈府门前顿时车马辐辏,道贺者接踵而至。而陈景然这位年轻的工部主事,亦因其父荫庇与自身出众的仪貌才华,瞬间成为京城勋贵官宦圈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不少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官员,已暗中打探陈景然的品性、学问乃至婚配状况。他俨然成了联姻的热门人选。然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与赞誉,陈景然却异常清醒。他谨守本职,在工部都水清吏司兢兢业业处理公文,钻研水利典籍,对于各方邀约宴请,多以“父亲在外督工,家中需人照料,且职司在身,不敢懈怠”为由婉拒。这份沉稳持重,更赢得不少老成官员的赞许。
与此同时,庆云宫内长宁公主朱长宁坐于窗下,手持书卷,目光却未落在字句之上。朝会上那个挺拔俊朗、不卑不亢的身影,偶尔会在她脑海中浮现。她非寻常怀春少女,深知自己的婚姻注定与国事、朝局息息相关。但正因如此,一个家世清白、父有功勋、自身有潜力且容貌气度皆佳的年轻官员,无疑是一个需要认真评估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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