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元年春,晨光初漫太和殿,奉天殿前的铜龟在薄雾中映着朝暾。内侍持鎏金节杖通传,文武百官身着绯紫青绿官袍,按品阶鱼贯而入,皂靴踏过汉白玉阶的声响,在空旷殿宇间叠作回响。朱标高居龙椅,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呼吸轻漾,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立于文官之首的太子朱雄英身上。
“今日朝会,先议庶政。”朱标声线沉厚,带着开国太子承继大统后的沉稳,“太子近来巡访应天周边,观民间疾苦,可有奏陈?”
朱雄英上前一步,玄端玉带衬得他身形挺拔,躬身行礼时腰杆笔直,声音清朗却藏着少年人的锐气:“启禀父皇,儿臣近月巡历应天、镇江、常州诸地,见元末战乱之余,田畴荒芜者十之三四,流民扶老携幼,多有冻馁之虞。工坊闭门,匠户逃亡,海外贸易久禁,市舶司形同虚设。故儿臣草拟经济新政之策,愿为父皇及群臣陈之,盼解民生之困。”
朱标微微颔首,抬手道:“可当众宣读,与众卿共议。”
朱雄英从袖中取出素笺,指尖展纸时带着几分郑重,目光扫过阶下屏息的群臣,缓缓念道:“其一,凡受战乱、灾荒重创之府县,如濠州、扬州、苏州等地,免征赋税三年,令百姓休养生息;其二,鼓励流民开垦荒地,所垦之田,五年内不征租税,田契归垦荒者所有;其三,放宽匠户轮班之制,许工匠自营私活,官府不得无故拘押;其四,重审海禁之策,择浙江宁波、福建泉州、广东广州三地,复设市舶司,规范海外贸易,以通有无。”
话音未落,户部尚书杨思义已出列,他年近六旬,须发半白,躬身奏道:“陛下,太子殿下此策虽怀仁心,然减税三年、免租五年,国库恐难支撑。今北元残部未灭,边军需饷,河工待修,若赋税骤减,恐生财政亏空之患,届时边防、民生皆受其累。”
紧接着,礼部尚书李原名亦上前一步,语气恳切中带着固执:“陛下,古训云‘农为本,商为末’,百姓舍本逐末,则仓廪不实,国本动摇。放宽工匠之制、复开海外贸易,恐令小民弃农从商,届时天下无粮,何以安邦?太子殿下年轻,恐未察本末之重啊。”
老将傅友德手握朝笏,声如洪钟震得殿梁微响:“海禁乃太祖高皇帝定策,为防倭寇袭扰、奸商通敌。今若复开市舶司,倭寇若借贸易之名混入沿海,海防必生大患。臣请陛下三思,不可因太子一时之见,背离祖制!”
群臣中附和之声渐起,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更是连连摇头,言及“祖制不可改”“民不可纵”,殿内气氛一时凝重如铁。朱雄英立于阶前,指尖微微攥紧朝笏,却未露慌乱。朱标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扶手,待众人稍歇,才开口道:“太子所提之策,众卿既多有异议,便先听太子辩之。”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杨尚书忧心国库,儿臣理解。然民乃国之根本,百姓无粮则逃,无钱则乱——今减税免租,是为让百姓有粮可食、有田可种。百姓富足,则会主动纳粮,日久国库自会充盈,此乃‘藏富于民,而非损于国’之道。去年江南大水,父皇派夏元吉赈灾,正是因安抚了百姓,才换得今年的薄收,若此时加税,恐失民心。”
他转向李原名,语气缓和却不失坚定:“李尚书言‘农为本’,儿臣深以为然。然工、商非末业,而是国之血脉。农夫种粮,需工匠制农具;百姓有粮,需商贾通有无。若工匠被困于官府,商贾禁于海外,则农具难制、货物难通,农夫纵有良田,亦难获厚利。如此,农亦难兴,何来国本稳固?儿臣并非轻视农业,而是愿农、工、商共济,而非偏废。”
最后,朱雄英看向傅友德,目光诚恳:“傅将军镇守边疆,深知海防重要。然海禁之策,弊在‘一刀切’——倭寇需防,然海外贸易亦有其利。复设市舶司,可派官兵驻守,严查商船,既阻倭寇,又通贸易,使沿海百姓有业可从,不必为盗为寇。祖制乃太祖为安天下而定,今时移世易,若固守旧法而不顾民生,恐非太祖本意。儿臣愿请命,与兵部共拟海防细则,绝不让倭寇有机可乘。”
朱标看着儿子应对从容,所言皆切中民生要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待朱雄英说完,便开口道:“太子所言,甚合朕意。民富则国强,此乃千古至理。杨思义,你掌户部,可与太子、夏元吉共议,核算减税之后的国库调度,切勿因噎废食,可从内库暂调银两补边防之需。李原名,你礼部当体察民情,不可固守古训而忘现实,可派人巡访工坊,看工匠生计如何,再作定论。傅友德,海防之事,你可与太子、兵部共拟细则,市舶司设巡检司,配战船五十艘,兵士三千,既防倭寇,又通贸易。”
杨思义、李原名、傅友德三人闻言,虽仍有顾虑,却也不敢再驳,只得躬身领旨:“臣遵旨。”
朱雄英趁热打铁,再次奏道:“父皇,新政推行,需有专人统筹。儿臣举荐夏元吉、蹇义二臣——夏元吉精于财计,去年江南赈灾便显其能;蹇义办事严谨,善订规章。愿以二人为核心,组建经济新政推行小组,详拟细则,分赴各地督导施行,儿臣亦愿总领此事,为父皇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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