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常氏坐在紫檀木描金绣墩上,手中捏着一方素色绫罗帕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着的缠枝莲纹。她望着榻上脸色苍白的太子朱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殿下,今日午后宁儿来给我请安,说起了她自己的婚事,还有熥儿的,我心里有了些盘算,想跟您说说。”
朱标刚服过药,正靠在铺着厚厚锦缎软垫的楠木榻上静养,闻言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常氏身上:“你且说,我听着。”他声音轻缓,带着久病后的沙哑,却依旧难掩温润如玉的气质。
常氏放下帕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柔:“宁儿这孩子,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之前内务府递上来的几家勋贵子弟的名册,我本想跟您商量着从中择选,可今日宁儿跟我说,她不愿嫁入勋贵之家。”
“哦?”朱标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宁儿向来懂事,怎么会突然有这般想法?”
“她跟我说,如今皇长孙雄英地位不同往日,已是储君之选,若是她再嫁入勋贵之家,勋贵势力与东宫联系过密,恐会让陛下心生疑虑,也容易给雄英招来‘树大招风’的麻烦。”常氏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长宁公主的话,语气中满是对女儿的心疼与赞许,“她说,与其如此,不如择一位出身文官清流之家的子弟,既不会让朝局生变,也能让雄英的处境更稳妥些。”
朱标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只是那欣慰中又夹杂着几分复杂。他伸出手,示意常氏上前,待常氏握住他的手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中满是感慨:“难为你和宁儿想得如此周到。宁儿这孩子,心思总是比旁人深一层,小小年纪便能考虑到朝局安稳,实属难得。”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泛起一丝愧疚:“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委屈她了。勋贵之家荣华富贵,嫁妆、排场都是顶好的,嫁入文官之家,难免要受些委屈。”
“宁儿说,她不在乎这些,只要能为雄英、为东宫分忧,便是值得的。”常氏柔声说道,眼眶微微泛红,“我想着,宁儿既有这般心意,咱们做父母的,也该支持她。所以我琢磨着,不如先拟定一份择婿录,从近年科举出身、家世清白、品行端正的文官子弟中挑选,再慢慢筛选。”
朱标点点头,认可了常氏的想法:“此事你看着办便好,务必仔细些,不能委屈了宁儿。”他顿了顿,又问道:“那熥儿呢?你可有什么安排?”
提起朱允熥,常氏的神色舒缓了些:“熥儿性子温厚,不喜权谋争斗,我想着,不必给他安排太过显赫的婚事,找一个家世简单、性情温婉的女子便好。之前我听闻兵马指挥赵思礼家有个女儿,今年十五岁,性子娴静,不慕权势,与熥儿倒是相配。若是将赵家女儿许给熥儿,让熥儿做个闲王,平安顺遂过一生,便是他的福气了。”
朱标闻言,眼中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赵家虽是武职,但家世简单,没有复杂的势力牵扯,那女儿的品性我也略有耳闻,确实是个好姑娘。如此安排,甚好。”他紧紧握住常氏的手,语气中满是感激,“这些日子,后宫和东宫诸事全靠你打理,儿女的婚事也让你费心了。有你在,我放心。”
常氏感受到丈夫手中的温度,心中一阵暖意,她轻声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做的。您安心照顾父皇,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夜色渐深,暖阁内的灯火依旧明亮,夫妻二人低声说着话,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将这片刻的温馨悄悄笼罩。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常氏便起身洗漱梳妆。她特意选了一件石青色的素面宫装,头上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既显得端庄得体,又不会太过张扬。待一切收拾妥当,她便带着贴身宫女素心,往乾清宫而去。
此时的乾清宫,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朱元璋近日身体不适,每日清晨都会在寝宫附近的暖阁中休息片刻,处理一些紧急的政务。常氏深知朱元璋的脾气,不敢贸然打扰,便在暖阁外的偏殿等候,让小太监先进去禀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太监出来传话,说陛下请太子妃进去。常氏整理了一下衣摆,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暖阁。
暖阁内的陈设简单却威严,正中的蟠龙御座上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垫子,朱元璋正靠在御座旁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貂皮披风。他半阖着眼,脸色略显憔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常氏:“你来了,坐吧。”
“谢父皇。”常氏依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姿态恭敬,“儿媳今日来,是有件家常事想跟父皇说说。”
朱元璋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近日宁儿和熥儿的婚事提上了日程,儿臣和太子殿下商量了一些想法,想着跟父皇禀报一声,听听父皇的意思。”常氏放缓语速,语气平和,尽量让自己的表述听起来像是在说家常,而非商议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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