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山谷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带着凉意的雾气中。木屋的窗棂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映着天边将明未明的鱼肚白。屋外,一道素白的身影已然立于那棵新生的梧桐树下,与往昔不同的是,他手中握着的,并非蕴含无上神力的法器,而是一截普普通通、甚至还带着些许毛刺的桃木枝。
行止微微闭目,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万载岁月,他动念间便可引动星辰之力,挥手间便能划定山河规则,何曾需要去记忆这些凡俗武学的招式与发力技巧?但此刻,他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神力已然散去大半,剩余的部分也如同沉睡的火山,沉寂而内敛,不再能随心所欲地调用。他需要重新学习,以“人”的方式,去掌握力量,去拥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手腕转动,那截普通的木枝随之划破清晨湿润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嗖”声。他演练的是一套流传甚广的凡人筑基剑法,招式简单,直来直往,重在锤炼筋骨,熟悉发力。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与韵律,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刺击,都仿佛蕴含着某种道韵,只是那份引动天地灵气的磅礴威势,已然消失不见。
然而,属于神君的精准与控制力犹在。木枝的尖端始终稳定,划出的轨迹分毫不差。只是,这具曾经承载浩瀚神力的身躯,如今依靠纯粹的肌肉与骨骼来发力,依旧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滞涩与……沉重。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将一招“平沙落雁”使得更具力道时,一个软糯糯、带着刚睡醒惺忪气息的声音在他腿边响起:
“爹爹……举高高!”
只见穿着小小寝衣的沈念,不知何时溜出了屋子,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像只无尾熊般抱住了他的左腿,仰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地看着他。她早就习惯了每日清晨,爹爹或是用神力让她飘浮玩耍,或是用那双安稳有力的手臂将她高高抛起,再接住,那是她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行止的动作骤然一僵。那招演练到一半的“平沙落雁”硬生生停在半空。他低头,看着女儿纯真期待的眼眸,再感受一下自己体内空空荡荡、仅能勉强支撑这套凡间武学的气力,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情绪掠过他清俊的眉眼。
他如今,连满足女儿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念念,”他尝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商量,“爹爹在练功,稍后再……”
“不嘛不嘛,现在就要举高高!”沈念撅起小嘴,抱着他腿的小手更紧了,小身子还撒娇地晃了晃。
行止:“……”
他沉默地看了看手中的木枝,又看了看腿上的“小挂件”,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截木枝靠在梧桐树干上。然后,他弯下腰,用那双曾经执掌星辰、如今却需要衡量力度的双手,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将沈念抱了起来,努力举高了一点点,却远不如以往神力托举时那般轻松自在,甚至他的手臂肌肉都因这纯粹的**力量而微微绷紧。
沈念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没有飞起来的感觉,只是被爹爹抱着举高了而已。她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但很快又被近距离看到爹爹的脸所吸引,伸出小手去摸行止微微冒汗的鼻尖,咯咯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沈璃倚在门框边。她的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身形也比往日清减了许多,但那双凤眸中的神采,却已恢复了大半。她看着树下那对父女略显笨拙却又温馨的互动,唇角不自觉地带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她看得分明,行止的吃力,并非作假。散去神力的他,正在真正地、一步步地踏入这凡尘烟火之中。这其中或有落差,有不惯,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怨怼与沉沦,只是在默默地适应,在学习,在用他的方式,继续守护。
待行止将玩闹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沈念放下,沈璃才缓缓走了过去。她拉起女儿的小手,柔声道:“念念,来,娘亲今天教你一个新的‘游戏’。”
她带着沈念在院中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自己也随之盘膝而坐,调整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她的伤势远未痊愈,动用灵力依旧会牵动旧患,带来隐痛。但她目光坚定,开始以最浅显直白的语言,将凤凰一族凝练本源、操控火焰的高深心法,拆解成最简单不过的呼吸吐纳与意念引导。
“……对,念念真聪明,就像这样,慢慢地吸气,想象肚子里有一颗温暖的小太阳……”沈璃的声音轻柔而耐心,引导着女儿感受那微弱的、流淌在血脉深处的凤凰本源。
沈念学得极其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模仿着娘亲的呼吸节奏。她还不懂什么是心法,什么是修炼,只觉得这样呼吸起来,身体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日子,便在这般看似平淡、却充满新奇的“凡尘修炼”中悄然流淌。
行止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练习他那凡间武学,从最初的滞涩,到后来的流畅,那截桃木枝在他手中,渐渐也仿佛有了灵性,虽无神力加持,却自有一股沉稳凌厉的意味透出。他甚至开始翻阅一些沈璃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记载着凡人武学精要的皮卷册子,看得十分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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