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的夜,从来不是纯粹的黑暗。月光洒在玉带滩上,碎成亿万片银箔,随潮涌起伏明灭。老渔民阿公已在这片海域度过了六十七个春秋,皮肤被海风和盐分雕刻成古铜色的沟壑。今夜他却无法入眠——明日,那个叫什么“博鳌亚洲论坛”的玩意儿就要在他世代居住的渔村旁开幕了。
阿公躺在自家简陋的竹床上,能听见远处工地上连夜施工的机械轰鸣。三个月来,这片曾经只有渔船和海鸥的宁静海滩,变成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阿公的儿子阿强在工地上干活,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阿公却总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古老的东西被惊扰了。
午夜时分,潮声渐响,盖过了机械的噪音。阿公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又似乎醒着——他清楚地看见自己赤脚走在玉带滩细腻的沙粒上。月光格外明亮,几乎刺眼。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脚下的潮水在退却,不是自然的退潮,而是像摩西分开红海般向两侧裂开。
海水壁立如墙,泛着幽蓝的光。中间露出的不是海底淤泥,而是一条铺满白色珊瑚与贝壳的道路,延伸向海洋深处。阿公的脚不由自主地踏了上去,冰冷坚硬的触感异常真实。他回头望,海水形成的墙壁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低沉的轰鸣。
道路尽头,一座宫殿的轮廓在深海中浮现。它由珊瑚、珍珠母和某种发光矿石筑成,散发出柔和的蓝绿色光芒。宫殿门前,立着两尊巨大的石像,依稀是龙王模样,却又有几分像东南亚寺庙中的神只。阿公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仿佛回到了儿时祖母讲述的传说中。
突然,宫殿大门无声开启,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卷入。阿公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水幕,却滴水未沾。殿内,无数光点如萤火虫般飘浮,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不,不是人形,上半身似人,下半身却是蜿蜒的鱼尾,周身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阿海的后人,”那存在的声音直接在阿公脑海中响起,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却能被理解,“海洋记得每一个靠它生存的人。明日,陆地上的人们将聚集于此,谈论合作与未来。告诉他们,大海见证过太多分离与战争,是时候学习潮水的智慧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海洋本身从不真正分离。”
阿公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那存在继续道:“将我的旨意传达:若他们真心寻求团结,大海将赐福此地;若只是空谈,潮水将带走一切虚假繁荣。”说完,光影开始消散,“记住,你掌心的海星印记,是你我沟通的凭据。”
阿公猛地惊醒,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早潮的声音。他颤抖着举起右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五角形的印记,微微发烫。
“阿公,你怎么了?”儿媳阿珍端来早饭,看见老人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
“没...没事,做了个怪梦。”阿公含糊道,下意识握紧右手,隐藏那个印记。
一整天,阿公心神不宁。他走到玉带滩,发现今日的海水异常清澈,甚至能看见十几米深处的珊瑚礁——这在平日浑浊的近海几乎不可能。更奇的是,不同方向涌来的海浪在博鳌角交汇,却没有形成混乱的浪涌,反而像有生命般编织出复杂而和谐的波纹图案。
“阿公,你看这海,是不是有点怪?”邻船的老陈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昨晚也做了个怪梦,说看见海里有个发光的城。”
阿公心头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海嘛,每天都不一样。”
下午,论坛的贵宾们陆续抵达。阿公的儿子阿强兴奋地跑回家:“阿公,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好几个国家的领导人!咱们这小渔村真要出名了!”
阿公望着儿子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欲言又止。他该说什么?说他梦见了海神?说掌心有个发烫的印记?人们只会觉得老糊涂了。
夜幕再次降临,论坛的欢迎晚宴在海边临时搭建的会场举行。灯火通明,乐声飘扬。阿公独自坐在渔村边缘的礁石上,望着那片喧嚣。掌心的印记开始剧烈发烫,像有一团火在皮肤下燃烧。
突然,海上起了浓雾。不是寻常的海雾,而是带着淡淡蓝光的雾霭,从海面缓缓升起,向岸边弥漫。会场里的音乐停了,传来人们的惊呼声。阿公站起身,看见雾中隐约有光影流动,仿佛他梦中的宫殿在海市蜃楼中再现。
“阿公!”阿强气喘吁吁地跑来,“海...海面上有东西!”
阿公跟着儿子向海边跑去。雾已笼罩了大半个海滩,能见度不足十米。奇怪的是,这雾并不潮湿,反而带着一种清新的、类似雨后珊瑚礁的气息。人们聚集在雾边缘,不敢深入。
“看那边!”有人惊呼。
雾中,一队光影缓缓浮现——那是一支奇异的队伍,半人半鱼的生物手持发光的三叉戟,簇拥着一座珊瑚轿辇,轿上坐着的正是阿公梦中那个存在。不同的是,此刻那存在的身形更加清晰,面容威严而古老,眼中仿佛映照着千年的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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