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脚踩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尖锐的瓷片划破了她的绣鞋,渗出血丝,她却浑然不觉,反而笑得愈发狰狞:“你们给我等着!本公主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下次我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殿内一片狼藉,碎瓷、玉片、锦缎碎片散落各处,空气中弥漫着瓷器破碎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与她身上的熏香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宫女们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此刻的长公主,比传说中的厉鬼还要可怕几分。
朱厌回到天机阁时,夜色已深。阮昭昭正坐在窗边等他,桌上的烛火跳跃,映得她的脸颊格外柔和。她穿着一身月白寝衣,长发披散在肩头,像一匹乌黑的绸缎,见朱厌回来,连忙起身:“国师,你回来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留了宵夜。”
“不饿。”朱厌走到她身边,从身后轻轻搂住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与星辉的清冽,“让你久等了。”
阮昭昭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在想巫蛊之事,也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你卷入这么多纷争。”她总觉得,自从自己出现后,朱厌的生活就变得不再平静,宫廷的阴谋、阴邪的巫蛊,一波接一波,让她心里有些愧疚。
朱厌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傻瓜,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因为权力争斗,与我为敌。”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雪花落在温热的肌肤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而且,能护着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为了你,就算与整个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阮昭昭心里一暖,转过身,看着朱厌的眼睛。银灰色的眼眸里满是她的身影,还有化不开的深情,像盛满了星辉的寒潭,让她沉溺其中。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桃桃”,那些所谓的替身疑虑,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此刻,他是属于她的。至少此刻,他的深情是真的。
星光倾泻而下,透过云母窗纸,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檐角的铜铃轻轻作响,晚风带着松雪与檀香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酿成了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
入夏的皇城像是被浓荫裹了层厚棉被,密不透风。宫道两侧的古柏长得枝繁叶茂,枝桠交错着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叶缝挤下零星光斑,在青石板路上晃悠。蝉鸣更是此起彼伏,东边的刚“知了”一声,西边的便接了茬,像成千上万个小鼓手在耳边轮番敲锣打鼓,把暑气敲得愈发浓烈,连风都带着股热乎乎的黏腻劲儿,吹在人身上像裹了层糖稀。
皇帝借着北疆小股叛乱平定的由头,在御花园澄瑞亭摆了宴,朝中重臣、皇亲国戚来了大半。亭台楼阁间张灯结彩,大红的宫灯挂得密密麻麻,映得周遭的花木都添了几分喜气;丝竹之声悠扬婉转,笛音清越、箫声绵长,混着亭内的欢声笑语,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热闹得能把树梢的知了都压下去几分。
阮昭昭挽着沈兰君的手臂,像只乖巧的小尾巴跟在阮擎苍身后,小心翼翼地步入澄瑞亭。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撒花软缎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银线勾勒的边缘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既不张扬得刺眼,又透着股郡主该有的温婉气度,像刚从月光里走出来的小仙子。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南海进贡的孔雀翎翠羽色泽鲜润得能滴出水来,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下面挂着的东珠坠子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叮铃”的细碎脆响,清越悦耳,像山涧的泉水在叮咚作响。
“昭昭,待会儿入席后少说话,多吃点心,”沈兰君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女儿耳畔,细细叮嘱着,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指腹都捏得微微泛白,“宫里人多眼杂,三教九流的都有,别被人抓了话柄,咱们可经不起再折腾了。”上次巫蛊之事虽已过去些时日,可沈兰君一想起那阴邪的布偶,就忍不住心有余悸,生怕女儿再遭人暗算。
阮昭昭乖巧地点点头,声音软乎乎的:“娘,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一定多吃少说话,争取当个安静的干饭人。”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扫过亭内,只见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唾沫星子随着说话的动作飞溅;皇亲国戚们更是衣着华贵,珠翠环绕,头上的金簪银钗、身上的绫罗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油腻的菜香,还有贵女们身上各式各样的脂粉香,混杂在一起,竟有些让人头晕目眩,像闯进了香料铺子和酒馆的混合体。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逡巡,像在找什么——今早出门前,她特意跟朱厌打了招呼,跟他说“今日想陪着爹娘参加宴会,就不以国师侍女的身份跟在你身边”,当时朱厌正摩挲着轮回镜,闻言抬眼笑了笑,银灰色的眼眸软得像浸了月光,还叮嘱她“万事小心”。此刻她便是想看看,这位神通广大的国师,在没有她这个“小尾巴”跟着时,是不是还像往常那般清冷孤高。很快便在皇帝下首的位置锁定了朱厌的身影。朱厌依旧是一身月白深衣,银发用墨玉簪束得整整齐齐,身姿挺拔如孤松,在喧闹的人群中自带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仿佛周遭的繁华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许是心有灵犀,察觉到她的目光,朱厌抬眼望来,银灰色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对着她微微颔首,那模样像是在说“别担心,有我在”,像一道无声的安抚,瞬间让阮昭昭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连鼻尖萦绕的复杂气味都变得好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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