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砚台,墨色晕染着橘红,一点点漫过天机阁的乌木飞檐。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清越却不急促,像谁在远处敲着碎玉,把白日的燥热都敲散了。阮昭昭趴在窗边的梨花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戳着案上那碟早已凉透的桂花糖糕,糖霜簌簌往下掉,落在描金的桌纹里,像撒了把碎星。
枕头边仿佛还残留着朱厌沉睡时温热的气息,那句缱绻又陌生的呼唤,像根细得看不见的丝线,缠在她心头,一扯就疼。她知道自己该问,该把所有疑虑都摆到明面上,可话到嘴边,又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堵了回去——她舍不得。舍不得昨夜他掌心的温度,舍不得他吻里的温柔。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松雪与檀香的清冽气息涌了进来,瞬间驱散了屋内沉闷的甜香。阮昭昭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像撞进了盛满星辉的寒潭。
朱厌来了。
他换下了白日里那身玄色劲装,穿了件月白深衣,衣料是西域贡的冰蚕锦,在暮色里泛着极淡的暗纹,像夜空中隐现的云霭。银发用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额前留着几缕碎发,被晚风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竟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手里端着个描金食盒,脚步轻快,不像平日里那般清冷疏离,反倒带着几分雀跃,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昭昭,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朱厌走到桌边,将食盒轻轻放在案上,银灰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连带着周身的寒气都淡了几分。他抬手打开食盒,里面整齐地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莹白的雾凇糕沾着新酿的桂花蜜,粉粉的玫瑰酥层层叠叠,还有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冒着淡淡的热气,香气瞬间漫满了整个房间。
阮昭昭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觉得脸颊僵硬得厉害,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声:“哦,谢谢。”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点心上,眼神飘向窗外,落在远处渐渐亮起的星子上,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朱厌是什么人?是活了上千年、看透三界轮回的神,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对劲?可他没点破,只当她还在害怕前几日御花园被下药、又遭遇海怪的事情,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心疼。
“还在怕?”朱厌在她身边坐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檀香。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带着微凉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
阮昭昭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声音低低的:“没有。”
她不是怕,是乱。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她既想知道“桃桃”是谁,又怕知道真相后,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他的温柔,他的守护,还有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
朱厌看着她闪躲的模样,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像一座安稳的山,能挡住所有风雨。他身上的檀香混着星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让她紧绷的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些。
“别怕。”朱厌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前几日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
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动作温柔而虔诚,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无论是京城里那些算计你的人,还是海里的妖邪,或是神界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伤你一根头发。”他顿了顿,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谁敢动你,我便毁了谁,哪怕是逆天而行,我也在所不惜。”
阮昭昭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可心里那份疑虑却丝毫未减。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桃桃”的答案。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朱厌紧抿的唇线,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疼惜,忽然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或许,就这样糊涂下去,也挺好。
“嗯,我知道了。”阮昭昭敷衍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像在回答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朱厌感觉到怀里的人兴致不高,搂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向她的脸。暮色里,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垂着,像蝶翼轻颤,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从下午处理完贵妃的事情回来,他就一直想着她,特意去厨房叮嘱厨子做了她爱吃的点心,还想着带她去个好地方,让她开心开心。可看她这模样,显然是没什么兴致。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点心?还是哪里不舒服?”朱厌的声音里满是关切,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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