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传人拜师童渊 第16章 归途·民生多艰

时光荏苒，刘乾在颖川书院求学，忽忽已近一载。深秋再次降临，黄叶纷飞，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气息。

并非他学业已成，而是来自涿郡的一封家书，打断了他宁静的求学生活。信是父亲刘卫亲笔所书，语气凝重。信中言道，幽州局势近来颇不平静，北部鲜卑、乌桓异动频繁，小规模寇边时有发生，恐有大乱；加之太平道活动日益猖獗，流民愈众，涿郡虽暂安，然山雨欲来，他身为太守，责任重大，心中忧虑。信中并未明言，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希望刘乾早日归家的意味，似是担忧一旦局势有变，南北隔绝，幼子远在千里之外，安危难料。

此外，信末亦提及，刘乾母亲张氏思子心切，时常垂泪，身体微恙。

家书抵万金，更遑论是这般带着忧惧与思念的家书。刘乾合上竹简，沉默良久。他深知历史的车轮正在加速滚动，黄巾之乱已迫在眉睫。颖川虽好，非久留之地，终究需回返根基所在的幽州。而且，母亲抱恙，身为人子，岂能不归？

他即刻去向李徽讲师说明情况，又向荀彧、郭嘉、戏志才等人辞行。众人虽觉惋惜，但也理解世事艰难，家国为重。荀?温言叮嘱一路小心，赠予些许路上适用的药散；郭嘉难得收起嬉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乱世将至，保全自身，以待天时”；戏志才则咳嗽着，递给他一卷自己手书的《形势概要》，里面是他对幽冀一带局势的一些分析判断，虽简短，却极具价值。

荀绲得知消息，亦派人送来程仪，并再次表达了对其父刘卫的问候。小荀彩得知刘乾要走，眼圈顿时红了，跑回闺房取了亲手编的一个精巧的香囊塞给他，嘟着嘴道：“定之哥哥，你可要早点再来找我玩！不许忘了！”

带着众人的叮嘱与礼物，刘乾登上了归家的马车。车队规模较来时并未缩减，刘卫显然更加担心路途安全，增派了护卫。然而，来时心怀憧憬与好奇，归时却多了几分沉重与紧迫。

车辙碾过秋日枯草，一路向北。来时匆匆，只顾着适应环境、暗中修炼，并未过多留意沿途民生。此次归途，心境不同，加之近一年在颖川的见闻与思考，刘乾开始有意识地仔细观察沿途所经的冀州、幽州之地。

所见景象，令他心情愈发沉重，真切地体会到了何为“民生多艰”。

越往北行，景象越发萧索。虽正值秋收过后，按理应是粮谷满仓的时节，但道旁的村落大多破败不堪，茅屋低矮，衣衫褴褛的村民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田野里，收割后的土地一片荒芜，并未见多少冬小麦播种的迹象。

流民明显增多了。三五成群，扶老携幼，面色惶然，沿着官道漫无目的地蹒跚而行。他们大多来自更北边或更贫困的地区，为逃避日益沉重的赋税、豪强的兼并，或是躲避越来越频繁的异族骚扰。见到刘乾的车队，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眼中会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怯生生地伸出手乞讨，被护卫驱赶后，那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唉，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官府征税却一点不少，还要加上各种杂派，交了租子，哪里还能剩下口粮？”一次车队在亭舍歇脚时，老仆刘福摇头叹息，与驿卒闲聊。

那驿卒亦是面有愁容：“何止呢！听说北边好几个县遭了鲜卑人洗掠，房子烧了，粮食抢了，人也被掠走不少，剩下的可不就都逃难出来了？这世道，越来越难活了！”

刘乾默默听着，走到驿舍外。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缩在墙角，睁着大大的眼睛，畏惧又渴望地看着他手中吃了一半的面饼。他默默地将饼递过去，孩子们一拥而上，几乎抢夺起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他的胸口一阵发堵。

途中经过几个较大的城镇，情况稍好，但也难掩萧条之气。市集上货物种类稀少，粮价高得惊人，百姓交易多用劣钱或以物易物，面带忧色。偶尔有豪强之家车马华丽、仆从如云地招摇过市，与周围面有菜色的平民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还注意到，头裹黄巾、口称“太平道”的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或在街角施舍符水，吸引贫苦百姓；或聚集在城外旷野，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人数动辄成百上千，秩序井然，与散乱的流民截然不同。护卫们看到这些黄巾众，都会下意识地握紧兵器，面露警惕。

“公子，离那些人远点，”护卫队正低声告诫刘乾，“听说他们妖言惑众，聚众闹事，各地官府都头疼得很。”

刘乾点头，心中却是雪亮。这不是头疼的问题，这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民众的苦难，就是太平道最好的温床。眼前的所见所闻，比任何史书上的记载都更加鲜活，也更加触目惊心。

他也看到了官府的应对。沿途关卡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但对流民往往只是粗暴驱赶，并无任何赈济安抚之策。偶尔见到的小股郡县兵卒，也是军容不整，士气低落，欺压百姓时倒是颇为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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