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网、两网……收获颇丰。除了鲫鱼、白条,还网上来几只青壳虾和一把肥美的湖蚌。沈知言见好就收,不再撒网,重新坐回船尾,悠然垂钓。钓鱼之意不在鱼,而在那份等待与期待之间的宁静。
日头渐渐升高,春桃将带来的米糕分给大家。就着热茶,吃着微甜的米糕,看着桶里游动的鲜鱼,每个人都感到心满意足。
湖面上偶尔有水鸟掠过,发出清亮的鸣叫,更添几分野趣。
沈知言钓起一尾一斤多重的鲤鱼后,便收了竿,笑道:“够了够了,春桃,中午做红烧鲤鱼吃。走,咱们也该回去了,日头大了,别晒着。”
返航时,小船吃水略深,那是收获的重量。微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
三姐妹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低声说着晚上鱼该怎么吃,是红烧还是煮汤。
沈知言撑着船,看着她们欢快的侧影,又望了望远处如黛的青山和浩渺的烟波,心中一片宁静安然。
回到房子,已是午后。将鲜鱼交给春桃处理,沈知言和夏荷、秋菊一起将船缆系好,收拾好渔具。没多久,厨房里飘出鱼汤的浓郁香气,夹杂着辣椒的呛味、姜葱的辛香,令人食指大动。
晚餐桌上,一大盆红烧鲤鱼、一盘小鱼小虾、一碟清炒嫩菜苔,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四人围坐,吃着亲手捕捞的鲜鱼,谈论着日间湖上的趣事,窗外是渐沉的夕阳和归巢的鸟鸣。
时光一晃而过,岛上的日子在春耕夏耘中平静流淌。菜地里的蔬菜一茬接一茬地成熟,春天种的西瓜都吃的差不多,快接近尾声了。水田里的秧苗已抽穗泛黄,鸡鸭成群,鱼虾满舱。荒岛此时已经真正成为了与世隔绝的丰足桃源。
这几个月以来,沈知言心中却始终绷着一根弦。他日日观察湖面过往船只的变化,夜夜倾听那台矿石收音机里微弱却逐渐清晰的信号——那些关于“南下”、“解放”、“胜利”的词汇越来越密集,语气也越来越昂扬。
终于,到了1949年7月下旬。 沈知言知道,历史的车轮即将碾过常德。
他算着日子,心情难以平静,作为时代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他觉得自己无法对新时代替换旧时代这么伟大的事置身事外,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驱使他去亲眼见证那个旧时代的终结与新纪元的开启。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沈知言起身,对正在准备早饭的春桃说:“今天我要出去一趟,去常德城外看看。你们留在岛上,关好门户,我不回来,谁叫门也别开。”
春桃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瞬间写满担忧:“先生,外面兵荒马乱的……”
“快了,就快结束了。”沈知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就是去看看,不进城,远远看一眼就回来。”他穿上那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戴上斗笠,像极了一个普通的渔夫。
他驾着乌篷船,没有走往常隐蔽的水道,而是沿着主航道边缘,小心翼翼地向常德方向驶去。
越靠近常德城,气氛越发异样。往日里嚣张跋扈在湖面上巡逻的果党汽艇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岸边的村落也异常安静,看不到炊烟,听不到人声。
靠近沅江岸边时,他选择了一处芦苇茂密的高地,将船隐蔽好,自己则爬上一棵临江的大树,借着枝叶的掩护,向常德城方向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常德城墙上,那面熟悉的青天白日旗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艳的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墙上下,可以看到许多穿着土黄色军装、帽子上缀着红五星的士兵在忙碌地走动、布防。他们的动作矫健,纪律严明,与往日所见散漫的果党军队截然不同。
沅江江面上,几艘挂着红旗的巡逻艇正在缓缓游弋。码头附近,聚集着不少百姓,他们似乎并不恐惧,反而伸头张望,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好奇与期盼。
“真的……来了……” 沈知言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巨大的历史洪流扑面而来的震撼,让沈知言的心情难以言喻。
那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改天换地的现实!
他看到一小队解放军战士,在一个干部的带领下,正在码头附近的墙上张贴安民告示。一些大胆的市民围拢过去,听着战士用带着浓重口音却尽量清晰的普通话宣讲政策:
“老乡们!不要怕!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人民的队伍!不打人,不骂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们是来消灭反动派,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
城门口,有士兵在检查进出人员,但秩序井然,并未出现骚乱或哭喊。偶尔有穿着国民党军装但臂上缠着白布的散兵游勇垂头丧气地被押解出来,那是投降的俘虏。
沈知言久久地凝视着这一切。他看到红旗在曾经悬挂青天白日旗的地方飘扬,看到崭新的标语覆盖了旧的宣传画,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精气神在古老的城头弥漫开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