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窗的缝隙,洒在土炕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被窗外嘈杂的人声和羊群的叫声吵醒,睁开眼发现土炕的另一侧已经空了,李强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窑洞里弥漫着小米粥和蒸馍的香气,我披上外套下炕,推开那扇贴着褪色窗花的木门。
院子里,李强正赤着上身劈柴,结实的肌肉在晨光中闪着汗水的光泽。斧头落下时发出有力的声,木屑四处飞溅。看到我出来,他放下斧头,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胸膛:睡得好吗?昨晚看你翻来覆去的。
我摇摇头,实话实说:做了很多梦,都是关于昨天打架的场景。
李强的父亲从灶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长柄的木勺:闺女,来喝粥,刚熬好的,稠着呢。老人的气色比昨天好些,但咳嗽仍然没有完全好转。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老人显然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一边喝着粥一边不时叹气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建军那孩子,命苦啊。老人突然说道,浑浊的眼睛望着窑洞外那片被朝阳染成金黄色的土地,小时候多好的一个娃,老实本分,学习成绩也好,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李强沉默地喝着粥,没有接话,但我看见他握碗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饭后,李强说要带我去店里帮忙。他父亲在县城有间小杂货店,自从生病后就一直由亲戚代为照看,如今李强回来了,自然要接手过来。我帮着收拾了碗筷,洗刷干净后整齐地码放在灶台旁的木架上。
杂货店位于县城的一条老街上,门面不大,但货品齐全。推开那扇漆成深绿色的木门,门顶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干货、香料和旧木头的特殊气味,让我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外婆在镇上开的那间小卖部,虽然那里的气味更多的是糖果和糕点的甜香。
强子来啦!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从柜台后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这就是你那个南方媳妇吧?真俊!比照片上还好看哩!
李强介绍这是他的表姑,这些天帮忙看店。表姑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粗糙的手掌磨得我皮肤发疼,她上下打量着:南方妹子就是水灵,看这皮肤,白里透红的,嫩得能掐出水来!这大眼睛,这双眼皮,跟画出来似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表姑的直白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大蒜和油烟的味道,想必是刚做完早饭就赶来看店了。
李强开始熟悉店里的业务,查看账本和存货。我则帮忙整理货架,将有些凌乱的商品摆放整齐。表姑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的生意情况,哪个商品好卖,哪个滞销,进货的价格有什么变化,不时穿插着对李强父亲病情的关心和建议各种偏方。
中午时分,表姑回家做饭,店里只剩下我和李强。趁着没有顾客,我忍不住问起刘建军的事,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斗殴和其中隐含的故事让我一夜难安。
李强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拿出一本边缘已经磨损的相册。泛黄的照片上,三个少年勾肩搭背地笑着,背后的黄土高坡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远处是连绵的沟壑和零星的绿色。
这是十六年前照的,李强指着照片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年轻的笑脸,中间是王猛,左边是建军,右边是我。那时候我们刚初中毕业,觉得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照片上的刘建军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完全看不出如今阴郁的模样。王猛则一副调皮相,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一只手做着鬼脸。年轻的李强站在中间,手臂搭在两人的肩上,似乎正在调解着什么争执,表情既无奈又宠溺。
建军和王猛从小就要好,但也经常吵架。李强回忆道,眼神飘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光,每次都是我劝和。建军性子直,认死理,王猛脑子活,爱耍小聪明,按理说应该互补,但...
李强的话被进店的顾客打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来买盐,看到李强,惊喜地叫起来:强子回来啦!这是你媳妇?好福气啊!这闺女真水灵!
老奶奶买完盐却不急着走,坐在柜台旁的长凳上和我们闲聊,浑浊的眼睛不时打量着我,满是好奇。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刘建军身上,老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建军那娃可怜呐,老奶奶摇着头,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稀疏的发髻,多好的一个后生,媳妇跟人跑了,娃也没了,现在老娘又病着,唉...这都是命啊。
从老奶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大致了解了刘建军的近况。他母亲已经七十多岁,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双腿肿胀变形,常年卧床不起。三个孩子中,大女儿小梅十四岁,为了照顾奶奶和弟妹已经辍学在家;二女儿小芳十岁,小儿子小宝八岁,都在村里小学读书,但经常因为家里的事缺课。
最造孽的是那个小儿子,老奶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前倾身子,听说经常看见爸爸打妈妈,吓得现在都不爱说话,见人就躲。有一次建军喝醉了,还把气撒在孩子身上,把那娃打得...唉,不说了,造孽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