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后金汗宫。
昔日努尔哈赤时代的肃杀与征伐之气,在皇太极继位后,悄然掺杂进了一丝隐忍与谋算。
殿内,皇太极并未身着甲胄,而是一身靛蓝色的常服,他负手立于悬挂的辽东舆图前,眉头紧锁。
地图上,标注着近期明军,尤其是毛文龙部与萧旻部频繁出击的地点,如同几根毒刺,扎在后金本就因漠南新败而略显虚弱的躯体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皇太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军新丧,元气未复,各旗庄园亟待休养生息,补充丁口,
若任由汉军如此袭扰劫掠,不需大军来攻,我大金根基自溃!”
他转过身,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汉臣宁完我。
宁完我此人,原是朝廷生员,投效后金后,以其机敏和对明廷内部的了解,逐渐受到重用。
“宁先生。”皇太极目光锐利,“朕欲暂息刀兵,与辽东汉军,尤其是那洪承畴,达成一种默契。”
宁完我心中一凛,躬身道:“大汗英明。以金银帛币,暂买边境安宁,确为当前上策,
只是那洪承畴,乃汉廷新任辽东经略,位高权重,性格倨傲,恐不易说动。”
皇太极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不易说动,不代表无法说动,是人,便有**,有恐惧,有弱点,
洪承畴要名声,要地位,要安稳,也必然害怕失去这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此去,不仅携重礼,更要带上一句话……”
他详细交代了离间的策略,宁完我仔细听着,眼中闪过钦佩之色,连连点头:“大汗深谋远虑,臣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
数日后,宁完我以“商人”身份为掩护,携带大量东珠、人参、毛皮以及金银,秘密抵达了洪承畴的辽东经略府所在地——锦州。
经略府花厅内,气氛凝重。
洪承畴端坐主位,一身绯色仙鹤补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中带着封疆大吏特有的威严与审视。
他并未让宁完我入座,只是冷冷地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的“汉奸”。
“宁完我?”洪承畴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不在辽阳效忠你的新主子,
跑来我这锦州,所为何事,莫非是那皇太极小儿,派你来乞降的么?”
他刻意将“乞降”二字咬得很重,姿态摆得极高。
这也难怪,沈川漠南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他作为辽东最高长官,自然觉得底气十足。
宁完我心中暗怒,但脸上却堆起谦卑的笑容,深深一揖:“经略大人说笑了,
外臣此来,非为乞降,实是为两家边境安宁,为经略大人您未来的前程着想。”
“哦?”洪承畴嗤笑一声,拂袖道,“为我前程着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尔等建州卫,不过是疥癣之疾,如今努尔哈赤已死,尔等元气大伤,覆灭在即,也配谈与本官的前程?”
宁完我并不气馁,反而上前一步,低声道:“经略大人明鉴,我主皇太极汗,深知此前兵连祸结,非百姓之福,
故愿与大人达成默契,自此以后,我大金兵马绝不主动越境袭扰锦州、宁远一线,同时……”
他一挥手,随从抬上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顿时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这些区区薄礼,乃是我主一点心意,望大人笑纳,用于犒劳麾下将士,安抚边民。”
看着那满箱的珍宝,洪承畴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旋即被更大的傲慢覆盖:“哼!皇太极想用这点东西就买得平安?
未免太小看我大汉,太小看我洪承畴了,尔等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若非沈侯爷漠南一战打断你们的脊梁,你们岂会如此低声下气?”
他特意提起沈川,既是炫耀,也是进一步打击宁完我的气焰。
宁完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脸上谦卑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经略大人提及沈侯爷,外臣倒想起一事,
沈侯爷漠南一战,功高盖世,封侯拜将,节制三地,风光无两,堪称我朝……
哦不,堪称大汉北疆第一人矣,就连陛下,亦是对其青睐有加,听闻前日入京,更是赐宴后宫,荣宠至极啊。”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洪承畴的表情。
果然,听到“北疆第一人”、“青睐有加”、“赐宴后宫”等字眼时,洪承畴那原本倨傲的神色,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宁完我心中暗喜,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经略大人坐镇辽东,劳苦功高,然则这大汉北疆的风光,
如今似乎都让那位年轻的靖北侯占尽了,长此以往,朝野上下,怕是只知有沈川,而不知有洪承畴啊……”
他顿了顿,看着洪承畴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添油加醋:“外臣妄自揣测,经略大人难道就甘心,永远被一个后生晚辈,压在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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