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逊河畔的血腥对峙进入了第四天。
河面的冰层被炮火和鲜血反复浸染、冻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污浊的暗红色。
两岸的军营依旧旌旗招展,但大规模的战事似乎暂时停歇,只有零星的冷箭和炮火试探,提醒着人们这里仍是战场。
沈川依托坚固的戍堡群和相对完善的后勤医疗,顽强地抵挡住了努尔哈赤开战以来最猛烈的三板斧。虽
然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核心防线未破,士气虽沉痛却未堕。
他知道,努尔哈赤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他一边加紧修复工事,补充兵员弹药,一边广派夜不收,严密监视建奴大营的一举一动,同时将战况和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再次送往京师。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大明京师,紫禁城。
虽已步入春季,但因为小冰河气候影响,授祯三年的北方依然寒冷无比。
暖阁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但女帝刘瑶的心却如同外面的数九寒天。
她面前御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奏报。
一份来自宣大督师张凤翼,详细描述了宣府、大同防线承受的压力,以及沈川在乌尔逊河苦战,初步遏制建奴兵锋,但自身伤亡亦重,急需援军和粮饷。
另一份,则是辽东经略孙传庭的急报,宁锦防线虽然成功牵制了阿济格所部,但建奴主力动向不明,辽东各地风声鹤唳,请求朝廷速定方略。
“两千对八百……”
刘瑶纤细的手指划过沈川奏报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敌我伤亡对比,指尖微微颤抖。
她虽身处宫闱,也能从这数字中感受到塞外那场血战的惨烈。
“沈卿……果真挡住了。”
但挡住一时,不代表能永远挡住。努尔哈赤主力未损,僵持下去,对依托堡垒防守的汉军同样不利。
一旦粮草不济,或防线出现丝毫漏洞,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内阁首辅周延儒躬身道,“沈川虽勇,然孤悬塞外,久守必失,
努尔哈赤倾巢而来,其辽东腹地必然空虚。臣以为,当行围魏救赵之策。”
“哦?周卿详细道来。”刘瑶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
周延儒走到悬挂的巨幅辽东舆图前,手指点向辽东半岛东南侧的一个岛屿:“陛下请看,此处乃东江镇皮岛,
镇守总兵毛文龙,虽行事……不羁,然麾下亦有数万之众,常以小股精锐袭扰建奴后方,令其不胜其烦。”
他的手指继而划过鸭绿江,指向朝鲜:“朝鲜乃我大汉藩属,虽迫于建奴兵威,表面臣服,然其心向汉室,
若能令毛文龙率东江之兵,渡海直抵朝鲜,说服朝鲜国王,借道出兵,直捣建奴辽东腹地,
如辽阳、广阳等地!努尔哈赤闻讯,必惊惶回援,则沈将军之围自解,宣大之危立缓!”
周延儒此言一出,暖阁内几位重臣皆是神色一动。
此计若能成功,确实是一步妙棋,可直击建奴要害。
兵部尚书杨文弱沉吟道:“周阁老此计虽妙,然毛文龙……此人桀骜,拥兵自重,是否会遵旨而行?
且跨海远征,粮草辎重接济困难,朝鲜态度亦未可知,风险甚大。”
周延儒捋须道:“杨部堂所虑甚是,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可许毛文龙高官厚禄,允其战后节制朝鲜部分事务,
至于朝鲜,陛下可下一道措辞严厉的敕书,申明宗主大义,令其不得推诿。此为目前打破僵局,最可行之策。”
刘瑶看着舆图,目光在皮岛、朝鲜和辽阳之间逡巡。
根据东厂提供情报,她早已知道周延儒与毛文龙私下或有勾连。
此议不乏为其党羽争取利益之嫌,但就眼下局势而言,这确实是调动努尔哈赤,缓解沈川压力的最直接方法。
“拟旨!”刘瑶终于下定决心,“加封毛文龙为平辽将军,总制东江及援朝军务,赐尚方宝剑,
令其即刻整备舟师,克日渡海,联络朝鲜,出兵袭扰建奴后方!
另,传旨朝鲜国王,令其倾力协助天兵,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
周延儒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明朝廷的决策,通过加密的渠道,迅速向皮岛和朝鲜传递。
然而,辽东乃至辽北,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在这战云密布的时刻。
辽阳,后金政权的临时都城(此时沈阳称盛京,但努尔哈赤出征,辽阳作为前线指挥中心更近)。
年仅二十五岁的多尔衮,因其兄皇太极随父出征,与弟弟多铎一同被委以留守重任,坐镇辽阳,处理后方政务,监控鞑靼、朝鲜动向。
多尔衮虽然年轻,但弓马娴熟,心思缜密,深得努尔哈赤喜爱,已崭露头角。
他并未因父兄在前线血战而放松警惕,反而加派了更多探马细作,严密监视周边,尤其是海路和朝鲜方向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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