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粮钦差遇袭殉国、粮草被焚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黑石堡上空,将连日来因奇袭计划而稍稍提振的士气瞬间击得粉碎。帅堂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炭火盆中的火光跳跃不定,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或惊怒、或惶恐、或阴沉的神色。
萧执负手立于巨大的北疆舆图前,背对众人,身姿挺拔如松,但紧握在身后、指节泛白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良久,他缓缓转身,面色平静无波,唯有一双凤眸深处,寒光凛冽,扫过堂下众将。
“详细情形。”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般的冷意,砸在每个人心头。
单膝跪地的斥候校尉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惧:“回……回殿下!钦差孙大人一行三百人,押运粮车五百辆,行至落鹰峡时,突遭伏击!对方……对方皆黑衣蒙面,训练有素,先用火箭焚车,再以强弓硬弩狙杀……孙大人……当场殉国!弟兄们拼死抵抗,只……只逃出末将等寥寥数人……”
“可看清对方来路?是狄人?”赵文山须发戟张,厉声喝问。
“不……不像!”校尉急声道,“狄人骑射,绝非那般路数!伏击者步战协同极佳,弩箭制式……倒有几分像……像军中之物!”
“军中?!”堂内一片哗然!众将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是狄人,而是“自己人”下的黑手?!
沈清弦站在萧执身侧,闻言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内奸不仅存在,而且胆大包天,竟敢截杀钦差,焚烧军粮!这是要彻底断绝黑石堡的生路,更是要将“护卫不力、致钦差罹难”的滔天罪名,扣在萧执头上!
“好,好得很。”萧执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森寒,“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本王……和这黑石堡数万军民,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的脸,仿佛要透过皮囊,看穿其内心所思。
众将在他的逼视下,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赵文山。”
“末将在!”赵文山踏前一步,虎目赤红。
“即刻派你最得力的夜不收,持本王手令,秘密前往落鹰峡,仔细勘查现场,搜集一切证据!箭簇、脚印、车辙印、甚至是尸体上的伤痕,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查!本王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在本王眼皮底下行此逆天之事!”
“末将遵命!”赵文山领命,杀气腾腾而去。
“其余诸将,”萧执声音转冷,“严守各自防区,安抚士卒,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亦不得妄议此事!违令者,军法从事!”
“末将等遵命!”众将凛然应诺,鱼贯退出帅堂,人人面色沉重。
转眼间,帅堂内只剩下萧执与沈清弦二人,以及如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古谦。
压抑的寂静弥漫开来。沈清弦看着萧执冷硬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她知道,此刻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朝中的攻讦、军中的疑虑、内奸的暗箭、狄人的虎视……这一切,都如同重重枷锁,压在他的肩上。
“殿下……”她上前一步,轻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萧执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写满忧色的脸上,那冰封般的表情微微松动,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他走到案前,提起茶壶,倒了两杯冷透的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喝口水,压压惊。”他声音低沉。
沈清弦接过茶杯,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怕吗?”萧执忽然问,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沈清弦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摇头:“清弦不怕死,只怕……辜负殿下信任,怕这北疆……因内斗而沦丧。”
“你不会辜负本王。”萧执语气笃定,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至于内斗……跳梁小丑,终究上不得台面。他们越是想逼死我们,我们越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他眼中重新燃起慑人的光芒,“钦差被杀,粮道被断,看似绝境,却也未必不是机会。”
“殿下的意思是?”
“对方行此险招,恰说明他们已狗急跳墙,怕我们的奇袭计划成功,怕我们站稳脚跟!”萧执冷笑,“他们想断我们的粮,我们就偏要找到粮!而且,要让他们亲手送的‘粮’,变成催命的符咒!”
沈清弦心领神会:“殿下是想……将计就计?”
“不错!”萧执指尖在舆图上重重一点,“落鹰峡之事,瞒不住。朝廷很快便会知晓。届时,朝中那些魑魅魍魉,定会群起攻讦。本王要的,就是他们跳出来!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在援军(或问罪钦差)到来之前,打出足以扭转乾坤的一仗!让所有人都看看,是谁在保家卫国,又是谁在通敌卖国!”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决绝,瞬间驱散了沈清弦心中的阴霾。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信赖与……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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