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在朝堂之上掷地有声的控诉,如同一道惊雷,虽未直接劈中三皇子萧铭,却将他苦心营造的“贤王”形象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皇帝虽未当场发作,但那句“彻查漕运司一干人等,无论涉及何人”的旨意,已让整个朝野感受到山雨欲来的窒息压力。三皇子一党虽未伤筋动骨,却已是惊弓之鸟,暂时收敛了锋芒。
退朝后,沈清弦明显感觉到工部衙门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往或明或暗的刁难与疏离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甚至带着几分窥探。几位郎中主事汇报公务时,腰弯得更低,言辞更加谨慎,眼神却不时闪烁,试图从这位年轻女侍郎的脸上读出更深的风向。孙敬亭依旧“病休”,但其影响力似乎正随着漕运司案的发酵而迅速消退。
沈清弦心知肚明,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歇。萧铭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然在酝酿更凶猛的反扑。而萧执将她推至台前,虽解了燃眉之急,却也让她成为了更显眼的靶子。她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尽快在工部站稳脚跟,并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将漕运贪腐案办成铁案。
这日,她正在值房批阅积压的文书,都水司李员外郎求见,神色间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侍郎大人,”他压低声音,“下官奉命清查漕运司移交的旧档,在……在一处废弃库房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尺许见方、布满灰尘的檀木匣子,匣口贴着早已泛黄的封条,上面模糊写着“乙未年 河工密档”字样。
“乙未年?”沈清弦心中一动,那是五年前,正是几项大型漕河工程竣工之时,也是漕运司款项流动最为频繁的时期。“可曾打开?”
“未曾!”李员外郎连忙道,“封条完好,下官不敢擅动,立刻拿来呈报大人。”
沈清弦接过木匣,入手沉甸甸的。她仔细检查封条,虽陈旧,却无破损痕迹。匣子上挂着一把黄铜小锁,已有些锈蚀。“钥匙呢?”
“遍寻不见,许是……遗失了,或本就没有钥匙。”李员外郎道,“下官询问过几位老吏,皆言此库房废弃已久,无人知晓此匣存在。”
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密匣?沈清弦指尖拂过冰凉的檀木,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里面,或许藏着关键的东西。是漕运司内部有人留下的后手?还是……别的什么?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她沉声问。
“只有下官与两名心腹书吏,下官已叮嘱他们严守秘密。”
“做得很好。”沈清弦赞许地点头,“此匣暂且由本官保管。你继续带人清查档案,务必仔细,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下官明白!”李员外郎躬身退下。
值房内重归寂静。沈清弦将木匣放在书案上,凝视着那陈旧的封条和锈锁。开,还是不开?若开,里面是扳倒萧铭的铁证,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萧执知道这个匣子的存在吗?他若在,会如何决断?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墨玉簪,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思索片刻,她并未急于开匣,而是取来纸笔,将发现密匣的时间、地点、外观特征详细记录在案,并用火漆在自己记录的那页纸上盖了私印。这是留存证据,以防不测。
随后,她唤来翠珠,低声吩咐:“去请赵铁,让他带一个信得过的、精通机关锁具的弟兄,要快,要隐秘。”
“是,小姐。”
等待的时间里,沈清弦心绪难宁。她踱步至窗前,望着工部衙署内森严的院落。与萧执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从最初尚衣局的暗中相助,到军器监的步步为营,再到如今工部侍郎的风口浪尖,每一次她陷入绝境,他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各种方式出现,或递来关键信息,或施以援手,甚至不惜与三皇子当庭对峙。他图什么?真的仅仅是因为她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吗?那枚墨玉簪,那句“簪在,人在”,又意味着什么?
“大人,人带来了。”赵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清弦收敛心神:“进来。”
赵铁带着一个面容精悍、手指灵巧的年轻亲兵进来。沈清弦指着书案上的木匣:“可能打开此锁,且不损毁匣子与封条?”
那亲兵上前仔细查看片刻,点头道:“回大人,此乃寻常的广锁,锁簧已锈,小心些,可用细韧钢片探开,应能不损分毫。”
“好,即刻动手,小心行事。”
亲兵屏息凝神,取出特制工具,开始操作。一时间,值房内只剩下金属细微的摩擦声。沈清弦和赵铁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约莫一炷香功夫,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弹开!
“成了!”亲兵松了口气。
“你们先退下,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沈清弦命令道。
“是!”赵铁与亲兵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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