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也最为寒冷。戊-17像是被浸泡在一种粘稠的、墨蓝色的冰水里,连风声都仿佛被冻住了,只有偶尔从破损门窗缝隙钻进来的气流,发出细微的、如同鬼魂叹息般的嘶鸣。
秦战几乎一夜未眠。并非全无睡意,而是大脑像一架上了发条的机器,无法停止运转。加固方案、人员调配、水源寻找、潜在威胁……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旋转、碰撞。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巡逻士卒踩在冻土上发出的“嘎吱”声,听到远处营房里传来的、并不安稳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将那墨蓝色的冰水稀释成灰蒙蒙的色调时,秦战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惺忪,只有一种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冷冽和清醒。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吧”声。推开充当临时指挥所的这间破屋子那扇漏风的木门,一股凛冽的、带着霜尘气息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院子里,已经有人影在活动。二牛正压低声音,呵斥着几个动作稍慢的原戍卒,让他们整理装备。黑伯带着几个工匠学徒,已经在烽燧主楼下指指点点,低声讨论着什么。百里秀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衣,站在稍高的地方,俯瞰着整个戊-17的布局,手中那对温润的玉珏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切都在按照他昨夜的计划,悄无声息却又坚定地启动。
简单的、依旧是粥食但分量足够的早饭过后,秦战将核心成员和所有士卒,包括那四十多名原戍卒,全部召集到了院子中央。
晨光熹微,照在众人脸上,清晰地区分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秦战带来的百名精锐,虽然面带风霜,但眼神锐利,站姿挺拔,如同一排排蓄势待发的标枪。而那四十多名原戍卒,虽然因为昨夜的饱饭和皮裘,气色稍好,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绝望生活留下的印记依旧深刻,大多数人站得歪斜,眼神畏缩,带着一种习惯性的麻木和观望。
秦战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那些原戍卒身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着,让这种无声的压力持续了片刻。
“天亮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饭也吃了,觉也睡了。现在,该干活了。”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没有任何鼓舞人心的华丽辞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觉得,戊-17就是个等死的地方。墙是破的,武器是烂的,人是废的。”秦战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那些原戍卒的心上,让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从今天起,我说它不再是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烽燧主楼,指向那些漏风的营房,指向光秃秃的、只有几个简陋垛口的围墙:
“这破墙,我们要把它加厚、加高!让蛮崽子爬不上来!”
“这烂木头房子,我们要把它修结实,能遮风,能挡箭!”
“还有你们!”他的手指划过那些原戍卒,“把你们那身快生锈的骨头,给我活动起来!拿起工具,而不是只会抱着根破矛杆子等死!”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我不是来带你们等死的!我是来带你们活下去,而且是要活得比谁都硬气地活下去!”
下面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寒风掠过墙头的呜咽。
秦战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黑伯和几个工匠学徒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用木炭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画出了戊-17的简易平面图和几个关键的改造节点草图。
“都过来看!”秦战招呼着二牛,以及那些被挑选出来、暂时担任小队长的精锐和老卒中的王老栓等人。
众人围拢过去。草图虽然简陋,但标识清晰。秦战拿起一根小木棍,点在草图上。
“我们时间不多,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所以,改造分步进行,优先解决最要命的问题。”秦战的语气迅速而果断,带着工程师特有的条理。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加固防御核心——烽燧主楼和外围墙体。”木棍点在主楼和围墙的线条上,“黑伯,你负责主楼的结构加固。重点检查所有承重柱和梁,用我们带来的备用木料和‘秦泥’进行替换和支撑。尤其是楼顶的垛口和观察台,必须加固到能承受弩机和投石的冲击!”
黑伯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盯着草图,又抬头看了看那饱经风霜的主楼,沉声道:“主楼木头朽得厉害,像是被虫蛀空了的老人骨头,要大动……工程量不小,而且‘秦泥’干固需要时间。”
“没有时间也要创造时间!”秦战斩钉截铁,“先用木料撑住最关键的点,‘秦泥’重点涂抹裂缝和薄弱处。我们需要它至少能撑过第一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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