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京城特护病房。
窗外的银杏叶镶上金边,秋阳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投下温暖光斑。
病床上,林羽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如同沉沦永夜之魂,跋涉无尽长路,终于触及归途的微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床边闭目调息的张掌教骤然睁眼,浑浊老眼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屏息凝神,死死盯住那张苍白却已恢复一丝生气的脸庞。
终于,那双紧闭半载的眼眸,在张掌教几乎窒息的期盼中,艰难、缓慢地睁开。
初时,眼神空洞、迷茫,似蒙着厚厚尘埃,无法聚焦。
阳光刺目,他下意识欲抬手遮挡,却牵动久滞的筋肉,发出一声微弱干涩的呻吟。
“林小友!林羽!你……醒了?!”
张掌教声音颤抖难抑,老泪夺眶,几乎是扑到床边,小心翼翼握住那只微抬的手。
林羽的瞳孔艰难转动,视线在张掌教激动难抑的脸上停留良久,似在辨认,更似在回忆。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清明,如星火拨开迷雾,终在混沌眼眸深处亮起。
“张……掌教……”
声音嘶哑如砂纸磨砺,微弱几不可闻,每吐一字都耗尽全力。
“是我!是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掌教连声应道,语无伦次,急按呼叫铃。
静微真人、玄诚真人等道门掌教,及负责国手医师,瞬间涌入病房。
人人脸上皆是狂喜与如释重负。
仪器显示,生命体征虽仍虚弱,却已脱离危险线,意识波动重现。
一番紧张细致的检查后,国手老医师长舒口气:“奇迹!林顾问意识已完全苏醒,身体机能正缓慢恢复!只是……”他看向林羽,又望向张掌教,声音低沉,“道基之伤……唉,混沌金丹碎裂,本源枯竭,修为……恐已跌至筑基。且经脉脆弱如琉璃,神魂虽经阴司秘宝温养,裂痕犹在,需漫长静养,万不可动用灵力,否则……”
后果,不言而喻。
“能醒来,已是天佑!修为之事,来日方长!”张掌教斩钉截铁,望向林羽的目光满是疼惜与庆幸。
林羽静听,感受着体内如废墟般的空荡与虚弱。
曾经浩瀚的混沌星丹之力荡然无存,仅余丹田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筑基灵力。
他沉默片刻,眼中复杂情绪流转,最终沉淀为劫后余生的平静。
“多谢……诸位前辈……挂念……”他艰难开口,声音依旧嘶哑。
“感觉如何?可想进食?”静微真人关切问道。
林羽微微摇头,目光投向窗外金阳,透出渴望:“躺……太久……想……下去……走走……”
他挣扎着欲撑起身。
“慢!当心!”
张掌教急忙上前搀扶。
然,双脚甫触冰凉地面,一股强烈虚脱与眩晕猛烈袭来!
沉眠半年、肌肉萎缩、经脉枯竭的躯壳,根本无法支撑。
双腿一软,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小心!”张掌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架住。
林羽倚在臂弯中,急促喘息,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使不出半分力气的双腿,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自嘲。
筑基修士……竟孱弱至斯。
张掌教小心将其扶回病床:“莫急,醒来已是天幸。恢复元气,当徐徐图之。”
待林羽气息稍平,张掌教坐于床边,将半载风云,细细道来:
灵气复苏盛景,诸派掌教晋阶金丹中期,年轻弟子狂飙突进与“东征”呼声,樱岛交流团入境窥探……尤重其异乎寻常地关注“林羽”之名。
“……如今表面繁盛,灵气盎然,道门昌隆。然则,”张掌教神色凝重,“樱岛狼心不死,底蕴莫测,那六阶式神如悬顶之剑。我玄门新锐锐气过盛,易为虚妄之强所惑,恐生事端。暗处,更是杀机四伏。”
林羽静听,初醒的眼眸深处,混沌星芒虽黯,却沉淀着历经生死的深邃与冷澈。
“张掌教……所言极是……”他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沉稳如渊,“力量……膨胀,易生骄妄。樱岛示弱……未必真弱……玄门……仍需……如履薄冰,谨慎……待之。”
他稍顿,目光复又投向窗外,带着一丝疲惫与渴望:“只是……这半载……睡得太沉……太久。仍想……出去……看看……这……新天新地……”
张掌教颔首:“散心有益恢复。只是你这身子……”忧色难掩。
恰在此时,病房门轻响,钟主任熟悉的身影出现,笑容由衷,带着释然。
“林顾问!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钟主任快步上前,紧握林羽的手,激动难言。
寒暄毕,钟主任神色转肃:“林顾问,你现下状况,我等清楚。外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你之身份与重要性,不言而喻。为安全计,亦为大局,组织决定,为你配备贴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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