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的喧嚣与那一拳的余波,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涟漪,迅速传遍了云松城,也荡进了云海商会顶层,自然也传到了一直关注罗修尘的许皓手里。
许皓正埋首于一片数字与文字的海洋中,当心腹用刻意压低的嗓音,将坊市冲突的细节,尤其是“罗修尘仅出一拳,拳风凶戾,便将出言不逊的刘江打得胸骨应声碎裂,当场昏死”的情形娓娓道来时,执笔批阅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缓放下那支价值不菲的狼毫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抬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精致的紫色水晶眼镜。
镜片之后,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眸中,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了然与玩味,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果然……”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感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复杂,既有赞叹,也有感慨,“敛去了生人勿近的冰冷外壳,收敛了冲天的煞气,换了副更……引人注目的皮囊。但这出手的果决,这霸道的力量,这不留余地的凶戾……骨子里,还是那个罗修尘啊。”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补充道,“不,或许比之前更……纯粹,也更直接了。”
当心腹小心翼翼地补充,提及刘江被洛明哲派人像抬死狗一样送回刘府,随行医师初步诊断后连连摇头,断定其内脏受创,胸骨断了数根,没有两三个月的精心将养绝难下地,甚至可能留下伴随终生的暗疾时——
许皓的身体猛然前倾,这个动作打破了他一贯的沉稳。随即,一阵不加掩饰的畅快笑声,从他喉间涌出,初时压抑,继而变得明朗起来。
“哈哈哈!好!打得好!” 他抚掌轻笑,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对愚昧之人的嘲弄,“刘江这个蠢材!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的教训看来是轻了,这次居然自己把脸凑到铁砧上!也罢,经此一遭,想必他能将这教训二字,刻进骨头里了!”
这笑声在书房内回荡,驱散了片刻的沉静,也宣泄着他心中对局势精准把握的快意。
他愈发确信,自己当初在罗修尘身上的投资,得到的回报将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至于刘家?经此一事,在这云松城内,声望怕是要一落千丈,更难抬头了。
笑声渐歇,书房重归宁静。恰在此时,另一封密报送入他的手中——来自那颗他安插在陈家内部多时的钉子。
许皓收敛了笑意,目光落在密报那几行简洁却触目惊心的字句上:“近日,陈家与张家、李家往来异常频密,陈烈心腹数次深夜出入两家侧门,所议不详。”
纸上的墨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交织成一幅暗流涌动的图画。他的眉头渐渐蹙紧,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地串联起了另一条信息——在罗修尘陷入昏迷、洛家上下严防死守却难掩内部虚弱的那段时日!如此异常的消息,绝无可能瞒过对洛家虎视眈眈的陈烈。
以陈烈睚眦必报的性子,与洛家积攒已久的旧怨,他怎会放过那个吞并或重创洛家的天赐良机?
为何当时按兵不动,反而在罗修尘已然苏醒、洛家看似风波平定的此刻,突然如此活跃?
除非……他们当时的隐忍,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是在暗中编织一张更大的网!
一个不祥预感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许皓的心头。
这绝非寻常的交际走动!陈家,怕是要有大的动作了,而其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刚刚喘过气来的洛家!
他立刻看向垂手侍立的心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陈家、张家、李家的一举一动!务必查清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不得有误!”
“是!”心腹领命,快步离去。
许皓则倏然起身。宽大的座椅因他突兀的动作向后滑开,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眸中精光暴涨,方才的闲适与玩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危险逼近时的锐利与决断。
不能再作壁上观了。洛家这盘棋,他既然早已落子,就不能任由陈烈掀翻棋盘!他必须立刻亲自去见苏映雪和洛云舟。
“备车!去洛府,立刻!”他沉声吩咐,语气急促而坚决,身影已快速转向通往门外的方向。
许皓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他离开云海商会,马车疾驰向洛府的同时,陈虎正从张府的书房内走出,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狞笑。
就在片刻之前,陈虎屏退了左右,将那肥壮的身躯凑近张家家主张奎。浓重的酒气和一股跋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张奎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张世叔,”陈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热气,在他耳边快速耳语了几句。
没有人听见他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张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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