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自那日女官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好美的蝴蝶”之后,便彻底闭上了嘴,无论沈月陶再问什么,都如同老僧入定,再无回应。
阿左阿右更是锯嘴葫芦一般。后来沈月陶发现,这二位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跟自己说话。
马车很快与一队骆驼商队汇合,摇摇晃晃地继续向西而行。
接下来的日子,对沈月陶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枯燥与压抑。
每日醒来,身下是颠簸的马车;睡着时,耳边依旧是车轮单调的滚动声。
她能听懂话的,只有博敏、阿左、阿右三人,而她们却吝于与她交流。三人倒是很喜欢用她听不懂的加密西域话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周围人更是,叽里呱啦,如同天书。放眼望去,是无尽的戈壁、黄沙,或是连绵的、覆盖着积雪的荒山。
好孤独啊,这种不适的啃噬着的内心。
沈月陶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种周围都是人,却又跟与世隔绝、无人说话被当做空气的滋味,与被关进黑牢时差不多。因为周期拉得更长。
就这般浑浑噩噩地前行了半个多月,算算时间,大临应该正值新年。
不知道林霁尘和张卫率如何了,李远谢立张安是否都平安,还有月朗弟弟。
直到某天午后,马车外传来的喧嚣声陡然变大。沈月陶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他们抵达了一座宏伟的城池——乌兹,西域的王都。
与大都的庄重典雅、宣城的古朴坚实完全不同。这里的建筑多是土黄色或白色的平顶房屋,错落有致。
随处可见圆顶的寺庙,高耸的塔直插云霄。街道宽阔,人流如织,穿着艳丽长袍、头戴小帽的男子和蒙着面纱、身着彩裙的女子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烤馕的焦香和牛羊肉的膻气。
骆驼商队叮当作响的铃声,小贩嘹亮的吆喝,还有那听不懂却热情洋溢的音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异域风情的交响乐。
繁华,喧嚣,与一路行来的荒凉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般美景,难怪帝王都惦记这边。
进入王都乌兹后,沈月陶的待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被安置在一座华丽的庭院里,有了数十名容貌姣好、穿着统一的侍女伺候,这些侍女竟大多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大临官话。
她们每日恭敬地教导她西域的风俗礼仪、语言,以及……别吉应有的规矩举止。甚至还有当地的名医被请来,为她仔细调理身体,治疗旧伤。
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几乎可以说是被奉若上宾。
这般锦衣玉食、被人精心“塑造”了一个多月后,沈月陶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滚越大。
直到某日,博敏女官再次出现,屏退左右,将一份密函放在她面前,她才终于搞清楚了这一切的缘由。
西域王白扎哲最为宠爱的女儿白锦绣别吉,原定要去大临和亲,以打破两国僵化关系。就在半年前,这位别吉竟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西域王一边疯狂暗中寻找爱女,一边不得不秘密搜寻与白锦绣容貌高度相似的女子——他们需要一个替身,在必要时维持住两国联姻的假象,稳定局势。
而沈月陶,就是那个无意中在宣城被选中的,与白锦绣别吉容貌极为相似的“幸运儿”。
他们费尽周折,甚至不惜与林婉清的人马冲突,也要将她从大临“请”来。所以,他们要教她西域礼仪、语言,将她按照别吉的标准来培养。
最终的目的,竟是要将她……送回大临。
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沈月陶呆坐了半晌,最终哭笑不得:你早说啊!绕这么大一圈,受了这么多罪,结果还是要回大临?
“我跑个der啊我跑!当时我自己根本无力离开宣城!”
世事就这般阴差阳错,难怪都说世界是个草台班子,诚不欺我。
原来博敏所说的庄周梦蝶说的是“别吉”这个身份,害得她平白担忧许久。
三月,沈月陶,或者说,此刻已是“白锦绣别吉”,身着繁复华丽的西域宫装,层层叠叠的轻纱与刺绣衬托得她面容愈发精致。她有些僵硬地坐在席间,出席一场小型的王室家宴。
侍女低声提醒:“别吉,王与王后来了。”
沈月陶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金线刺绣白袍、头戴宝石头冠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位美艳妇人缓步而来。那便是西域王白扎哲与王后。
西域王身形高大,虽已中年,但眉宇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风姿,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王后则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五官深邃明艳,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长裙,珠翠环绕,光彩照人。
两人目光落在沈月陶脸上时,脚步皆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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