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臂弯搭着那件沉重而艳丽的大红嫁衣,手里握着那本脆黄的《天变邸抄》和泛旧的牛皮地图,身影最终被那幅宝蓝色的棉布帘子彻底吞没。门上铜铃的余音袅袅散去,仿佛宣告着一位不速之客的离去。
“吱呀——”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从内侧那扇绘着嶙峋墨竹、本身也像是一件古董的屏风背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他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米兰时装周的秀场后台走出,与这布满灰尘、檀香弥漫的陈旧空间格格不入。他有着淡金色的短发和冰蓝色的眼眸,面容俊美却缺乏血色,如同文艺复兴时期大师手下雕刻的大理石像——正是帕西。
在刚才凯撒与老板交谈的整个过程中,他就如同一道依附在阴影上的幽灵,完美地收敛了自身的一切气息,甚至连存在感都降到了最低。
柜台后,老板——弗里德里希·冯·隆,或者说,顶着“林凤隆”这个中国名字的老狐狸——依旧低着头,枯瘦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捻动着那叠散发着油墨香的美金,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他似乎对帕西的出现毫不意外,仿佛这只是剧本中早已写定的一幕。
“躲在这个墙角,” 弗里德里希率先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但语气却异常清醒,他依旧没有抬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陈述一个事实。
“很容易被发觉。凯撒的言灵是‘镰鼬’,那可不是普通的敏锐听觉。在他的领域之内,尘埃落地的声音、心跳的节奏、甚至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声响,都如同在他耳边敲响的钟磬,无所遁形。”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看向帕西。
“但你可以中和他的领域。” 帕西平静地回应,他的声音如同结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涟漪。他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弗里德里希,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计算。
弗里德里希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说中了某个要害,又像是对这种精准判断的默认。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用一种混合着市侩和完成任务的轻松语气说道:
“现在放心了?都是按照你们事先‘教导’的剧本说的,一字不差。我可没多说什么奇怪的、计划外的话,也没露出什么不该有的马脚。”
他晃了晃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脸上露出一个符合他此刻“贪财老板”人设的笑容,“书,也按照约定,‘卖’给他了。”
帕西的目光越过弗里德里希,落在柜台空处,那里刚才还摆放着那本看似不起眼的《天变邸抄》。
“那本书里,”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问题却直指核心,“真的有关于龙王‘Fenrisulfr’苏醒地点的确切线索?林家当年交给你的、为数不多的‘真东西’之一,你就这么放心地交给了加图索家的继承人?你不怕这会打乱……某些更深层的布局吗?”
“得了吧,我亲爱的帕西先生。”
弗里德里希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老牌间谍看透世情的狡黠和嘲讽。
“漫长的人生里可没教过我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或者把所有的底牌一次性亮出来。至于线索嘛……”
他拖长了语调,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呢?也许关键就在多出来的那段‘堪舆’里,也许那本身就是一堆故弄玄虚的废话,用来误导像他这样聪明的年轻人,不是吗?”
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全球通用的数钱手势,将话题拉回现实利益,“别忘了,我们之前谈好的,你们还得付我两百五十万美元的尾款。瞒着林家的现任家主,同时又和你们加图索家族进行这种私下交易,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很恼火的,价格自然要体现风险。”
“凯撒少爷的手接触到那本书的时候,约定的尾款已经准时、足额地打入了你在瑞士银行苏黎世分行那个不记名账户。”
帕西淡淡地陈述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汇报一项日常工作的完成。
“那还真是……多谢了!”
弗里德里希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容,每一道皱纹里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将柜台上的现金,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一叠一叠地放进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边角甚至有些锈蚀的铁皮饼干盒里,啪嗒一声合上盖子,还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仿佛这样才安心。
“最后,” 帕西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金属丝线划过寂静的空气,“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弗里德里希将铁盒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似乎是巴赫的赋格曲,“看在美元的份上,我现在心情不错。”
帕西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汪极地寒潭,牢牢锁定在弗里德里希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昔日英俊轮廓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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