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行，龙风一战定江山 第77章 边关血，朝堂砂

寒刃烹茶，共我半句山河

腊月二十四，晨。

大庆殿内的地龙烧得滚烫，驱散了严冬最后一丝寒意，却烘不干某些朝臣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

萧锦卿端坐于摄政位，玄衣依旧，只是发簪换成了更为简洁的银簪。她面前御案之上，奏书堆积如山。一夜之间，仿佛整个帝国的难题都涌到了这方寸之地。

“殿下，”户部尚书捧着玉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乱起，皇城司及逆王府查抄之资，初步清点，金银、田产、商铺……数额之巨，骇人听闻。然，国库历年虚耗，北疆、西境军饷拖欠已达半年，各地赈灾款项亦迟迟未拨，百姓困苦，若再无钱粮支撑，恐生变乱。”

他话音未落，兵部侍郎立刻出列，语气急切：“殿下明鉴！军饷乃维系边关稳定之根本！燕北军新经苦战，损耗颇大，若抚恤、粮饷不能及时到位，寒了将士之心，边疆危矣！请殿下速拨内帑，以解燃眉之急！”

“殿下！各地春耕在即，去岁水患频仍，灾民流离，若无种子、农具，今岁收成无望，饥荒一起，盗匪必生，动摇国本啊！”工部的人也抢着开口。

一时间，殿内如同市集，各部争相陈述困难，核心只有一个字：钱。

萧锦卿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点着面前一份刚由高庸悄悄递上的密报——那是关于昨夜清理宫闱时，从几名“病故”或“自尽”的妃嫔、内侍房中搜出的、与宫外权贵往来勾结的凭证。这神都的蠹虫，又何止明面上的这些？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国之用度，自有法度。逆产充公，是为填补亏空，而非滥施恩赏。户部。”

“臣在。”

“三日之内，理清逆产总数，造册呈报。与吏部、刑部会同，凡涉及逆产之田庄、商铺，原属巧取豪夺者，查清原主，酌情发还；确系逆党自有，即刻估价变卖，所得银钱，优先补发北疆及西境军饷，次第拨付各地赈灾款项。若有中饱私囊、拖延塞责者，”她顿了顿，凤眸中寒光一闪，“以同逆论处。”

“臣……遵旨！”户部尚书冷汗涔涔，连忙应下。

“兵部。”

“臣在！”

“即刻以摄政公主府令，八百里加急传谕北疆、西境及各边镇，言明朝廷已着手解决粮饷，令诸将稳守关隘，安抚士卒。若有懈怠防务、动摇军心者，严惩不贷。”

“工部，督劝农桑乃尔等本职。着令各地官府，开春前务必统计灾民，发放粮种，整修水利。所需银钱，待户部理清逆产后，按需拨付。本宫要看到实效，而非空谈。”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一道道指令发出，将一团乱麻的朝政初步理出了头绪。没有惊慌，没有犹豫，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断，让一些原本心存观望的老臣，眼底也掠过一丝惊异。

然而，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利益盘根错节，人心鬼蜮难测，这艘千疮百孔的帝国巨舰，想要拨正航向，谈何容易。她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似尊荣无限，实则如履薄冰，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猎手，与无形却致命的旋涡。

与此同时，北疆，朔风凛冽如刀。

燕知行并未到达预想中的黑风驿。在距离驿站尚有十里的地方，一骑快马顶着风雪狂奔而来，马上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声音嘶哑变调：

“大……大将军！紧急军情！北狄左贤王部，集结三万精锐，趁我神都内乱、边防注意力南移之机，突袭黑水城！守将刘将军力战殉国，城……城已破！狄人正在城中烧杀抢掠，前锋已向雁门关扑来！”

消息如同惊雷，在疲惫不堪的队伍中炸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燕知行身上。

他肩头的伤处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微微发黑。他猛地一勒缰绳，瘦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消息确实？”燕知行的声音冷得像冰，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波动。

“千真万确！是黑水城逃出的兄弟拼死送出的消息！狄人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副将急道：“大将军！我军疲惫，伤亡未复，是否先退守雁门关，向朝廷求援？”

燕知行抬头，望向北方阴沉的天际，那里是黑水城的方向，是他和无数边军弟兄用血汗守护的疆土。城破了，意味着无数百姓正遭受屠戮。

“退守？”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我们退了，黑水城的百姓怎么办？让狄人兵锋直抵雁门关下，这北疆防线，还要不要？”

他猛地调转马头，面向身后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目光坚定的将士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弟兄们！狄狗趁火打劫，破了我们的黑水城！我们的同袍战死了！我们的百姓正在遭难！你们说，该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杀回去！夺回黑水城！”

“为刘将军报仇！为百姓雪恨！”

燕知行拔出腰间那柄卷了刃、沾满暗红血渍的战刀，指向北方，声震旷野：“好！传我将令！全军转向，目标——黑水城！就是爬，也要给老子爬回去！把狄狗赶出我们的地盘！”

“杀——！”

残破的骑兵队伍，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灵魂，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迎着更加猛烈的风雪，向着失陷的边城，决绝地发起了反冲锋。

燕知行一马当先，肩头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粗布，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不再是神都权力棋局中的将领，只是守护国门的边关统帅。

神都的朝堂风波，边关的血色烽烟，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命运之线紧紧缠绕。

他策马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快！必须在狄人站稳脚跟之前，夺回黑水城！否则，北疆危矣！

风雪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前方血与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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