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肝胆照 第103章 契丹尾声

宣和五年孟夏，在燕京为金兵所破后，原辽国猛将萧干趁乱崛起，于卢龙岭下筑坛祭天，自称大奚国神圣皇帝，改元天阜，立黑旗为号，旗下勇士皆袒露右臂，刺狼首为记，意欲复大辽山河于颓势之中。却说六月时分，郭药师新至燕山府赴任，尚未及整军备武，萧干便因军中缺粮，提兵出卢龙岭，连克景州。

那萧干本是辽国猛将，善使一柄偃月大刀，麾下兵将个个如狼似虎，又兼地势熟稔，一路势如破竹。不数日便杀至石门镇，正遇宋军常胜军张令徽、刘舜仁二部。但见两军列阵于旷野之上，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萧干策马阵前，刀指宋军大营，声如洪钟喝道：“宋狗安敢与我野战？”言罢一拍战马，率先冲锋，其势如狂飙卷地，偃月刀起处，连斩三员宋将。张令徽挺枪来迎，未及三合，便觉臂酸力怯，拨马欲走。刘舜仁麾下士卒本是涿州降卒，见奚军骁勇，早有怯意，此刻阵脚松动，竟自相践踏起来。萧干乘势挥军掩杀，石门镇遂告陷落，败兵退入蓟州时，沿途抛尸盈野，辎重器械尽为奚军所获。此役过后，萧干声威大震，蓟州亦遭攻陷，燕山府岌岌可危，真个是“金风萧瑟山河动，草木皆兵士民惊”。

七月，郭药师整军完毕，他亲率三万精锐出燕山，于腰铺设下口袋阵。但见黄沙漫卷处，宋军先以强弩手列于阵前，千弩齐发如飞蝗蔽日，待萧干军冲至百步之内，忽然鼓声止息，沙尘中杀出两队轻骑，左执钩镰枪，右持大斧，专断马足。萧干见势不妙，急令退兵，却见两翼伏兵尽起，将奚军截作三段。郭药师立马高冈，手中令旗左挥右舞，宋军阵形变化如行云流水。萧干虽左冲右突，刀劈数员宋将，怎奈部下伤亡惨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得率残兵退过卢龙岭，清点人马时，已折损过半。

八月中秋，萧干贼心不死，引残兵万余犯峰山，却不知郭药师早遣细作混入奚军，尽知其行军路线。是日天刚破晓，萧干率前锋入谷，忽闻胡哨四起，滚木礌石自两侧山崖飞落，封堵谷口。萧干正欲策马突围，猛见谷口旌旗翻动，郭药师横刀立马，身后“郭”字大旗猎猎作响。但见他手起刀落，将萧干身旁副将斩于马下，宋军乘势冲杀，奚军大乱。此战自辰时战至未时，奚军全军覆没，阿鲁太师被生擒，更缴获辽太宗耶律德光尊号宝及检验涂金印各一，俱是辽国镇国重器。

却说萧干单骑突围，逃至一处荒村，暮色四合中但见竹篱茅舍，忽闻犬吠之声。正欲寻水喝，却见一壮汉提刀而出，正是其部下白得歌。那白得歌本是奚族猎户，因慕萧干威名投身麾下，此刻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待萧干解甲入睡，他潜至帐外，拔刀在手，默念：“非我负主，实乃天亡大奚。”猛地掀开帐帘，寒光一闪，萧干尚未睁眼，头颅已滚落尘埃。次日，白得歌将首级以锦匣盛之，献于郭药师帐前。药师命将首级悬于燕山府城门旗杆之上，时值金风萧瑟，那旗杆上锦旗与首级共舞，燕地军民观者如堵，皆称：“此獠一死，燕山始得太平矣！”自此，辽国残余势力灰飞烟灭，郭药师之名威震塞北，真个是：“铁马金戈定燕山，英雄谈笑靖烽烟。古今多少兴亡事，都付秋风落叶间。”

宣和五年七月初七，银河垂地，鹊桥初现。夹山深处的松涛声中，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顶盔贯甲，手扶雕弓，望着帐外连绵如蚁的辽军大营。他玄色战袍上绣的金龙已褪成暗黄，腰间祖传的佩剑缠着半旧的黄绫——那是十年前在庆州捺钵时，皇后萧夺里懒亲手所缝。“今日出夹山，当复燕云十七州！”他扬声说道，声音却比帐外的秋风更显沙哑，惊起松枝上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大辽”狼头旗，旗角上的金线绣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卯时三刻，辽军开拔。三万铁骑踏出夹山口时，铁蹄踏碎三更月，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耶律延禧骑在战马上，见前锋部队的白翎箭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恍惚又回到二十年前亲征女真的光景。那时他金冠玉带，麾下精兵二十万，如今却只剩这三万残兵，且多是临时征调的牧民，皮甲下还沾着马奶酒的酸气。行至奄遏下水畔，但见芦苇荡中露珠未曦，远处山丘如墨，他心中突生警兆，却听身后探马惊呼：“启禀陛下，前方有金军旗号！”

完颜娄室勒住胯下黑马，手搭凉棚望向辽军方向。这位女真名将虎背熊腰，肩头披着熊皮氅，手中提着丈二点钢枪，枪尖还沾着前日斩将的血渍。他身后五千金军铁骑皆着熟铜盔甲，马鬃上系着狼尾，正隐在芦苇丛中。“辽人果然走此路。”他转头对副将笑道，声如洪钟，“耶律延禧屡败屡逃，却学不会兵家虚实之道。”说罢将令旗一挥，芦苇荡中突然万箭齐发，如暴雨般罩向辽军前锋。

耶律延禧见箭矢破空而来，急忙举剑拨打，却见身边亲卫纷纷中箭落马，胯下战马前蹄人立，差点将他掀翻。“稳住阵脚！”他嘶声怒吼，手中剑划出半弧，斩落两支来箭，却见辽军前锋已乱作一团。女真铁骑趁机从左右两翼杀出，完颜娄室一马当先，丈二点钢枪横扫处，三名辽兵连人带枪被砸飞丈余。辽军本就士气低迷，此刻见金军势如猛虎，登时全线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往芦苇荡中四散奔逃，踩断的芦苇杆发出喀喇喇的脆响，混着伤兵的呻吟，直如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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