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定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指向明军大阵,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大元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臣子!
儿郎们,今日,随我杀敌报国!
玉石俱焚,就在今朝!”
“杀!”
“报国!”
稀稀落落的呐喊声从陈友定的军队中响起,更多的是被绝望催生出的最后疯狂。
陈善在了望车上摇了摇头,不再犹豫,对刘猛下达了命令:
“冥顽不灵,自取灭亡。
既然他选择尽忠,朕就成全他。命令炮兵,准备吧。”
陈友定见明军阵中并无将领出马单挑,也无步兵前出列阵,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被决死冲锋的念头淹没。
他高举佩剑,发出了最后的冲锋令:
“全军——压上!杀——!”
两万八千余名残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杂乱而疯狂的吼叫,迈着沉重而凌乱的步伐,向着明军严整的阵线发起了亡命冲锋。
他们没有阵法,没有章法,只有一股血气之勇,试图用血肉之躯撞开明军的铜墙铁壁。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同样依靠冷兵器搏杀的军队,而是一个已经初步跨入热兵器时代的降维打击。
望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刘猛脸上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一丝混合着怜悯和冷酷的笑意。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明军阵前,早已准备就绪的数百门各式火炮——从沉重的攻城重炮到较为轻便的野战炮、臼炮,炮口森然林立,炮兵们手持火把,静静等待着命令。
“目标,敌军冲锋集群!距离,五百步至两百步,覆盖射击!”
刘猛的声音通过令旗兵清晰地传递下去。
当陈友定的军队冲入距离明军阵前大约五百步的范围时,刘猛猛地挥下了手臂:“开炮!”
“轰轰轰轰——!!!”
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其他声音!
数百门火炮次第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和浓密的硝烟,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如同九天惊雷在平地炸响!
无数黑色的铁质实心弹、开花弹(内部填充火药和铁屑,
威力有限但对付密集人群效果不错)腾空而起,带着死亡尖啸,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了正在冲锋的敌军集群!
刹那间,陈友定的军队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火焰和钢铁构成的死亡之墙!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四处飞溅!
实心弹落地后依旧向前跳跃翻滚,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犁出一条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开花弹在半空或人群中炸开,迸射出的无数碎铁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硝烟弥漫,血肉横飞!
惨叫声、哀嚎声、炮弹的爆炸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宛如地狱般的景象!
陈友定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窒!
他本人因为处在相对靠后的位置,侥幸未被第一轮炮火直接命中,但他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掀下马来。
他死死拉住缰绳,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这……这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密集、如此高效的杀戮!
他的士兵,甚至还没看到明军的人影,就在这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成片成片地倒下!
阵型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原本还算完整的冲锋队列,此刻已是一片混乱的人间炼狱!
“不——!”
陈友定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不甘心!
“冲!继续冲!靠近他们!靠近了他们的炮就没用了!”
在他的强行驱使和部分军官的弹压下,残存的士兵鼓起最后的勇气,踏着同伴的尸体和淋漓的鲜血,继续向前冲锋。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冲过这片死亡地带,就能与明军短兵相接,进行他们熟悉的搏杀。
明军的炮火并未停歇,持续地进行着精准而高效的覆盖射击。
炮弹如同冰雹般不断落下,每一次爆炸都带走数十甚至上百条生命。
陈友定的军队在炮火中艰难前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当终于冲过漫长的死亡地带,距离明军阵线不足百步,已经能看到明军士兵冷漠的面容时,
陈友定回头望去,心胆俱裂——跟随他冲锋的两万八千余人,此刻还能站着的,竟然已不足万人!
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他的军队已经损失了大半!
炮火,终于渐渐停歇了。
不是明军炮弹打光了,而是指挥官认为,这个距离和剩余的敌军数量,已经不需要再浪费宝贵的炮弹了。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伤兵垂死的呻吟和火焰燃烧尸体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陈友定喘着粗气,看着身后稀稀拉拉、惊魂未定的残兵,又看了看近在咫尺、
依旧严整如山的明军阵线,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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