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也最期盼的日子。
天刚擦黑,整个红松屯就彻底沉浸在了一片喜庆而喧嚣的海洋之中。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起了浓浓的炊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鞭炮的硝烟味、柴火的焦香味和各种食物的…香味。
虽然,大部分人家,所谓的“年夜饭”也不过是比平时多了一盘炒鸡蛋或者一碗炖得烂熟的土豆炖粉条。
但即便如此,那份独属于“年”的、充满了希望和喜悦的味道,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沉醉。
而在这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味道中最霸道最浓郁,也最让人…嫉妒的,无疑,就是从村东头林山家那座崭新的青砖大瓦房里飘出来的那股味道。
那股味道,太复杂了。
有红烧肉那甜而不腻的酱香。
有小鸡炖蘑菇那浓郁醇厚的鲜香。
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油炸食品的、让人闻了就忍不住流口水的焦香!
这股味道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蛮不讲理地就笼罩了小半个村子。
让那些正在啃着窝窝头、喝着菜粥的村民们,一个个都馋得是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端着碗冲到林山家去,蹭一顿饭。
林山家,堂屋里。
一张崭新的八仙桌,摆在屋子正中央。
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国营饭店的大厨都自愧不如的…硬菜!
晶莹剔透、颤颤巍巍的红烧肉。
香气扑鼻、汤汁浓郁的小鸡炖蘑菇。
外焦里嫩、金黄酥脆的炸丸子。
还有一整条用葱姜蒜和豆油清蒸的、鲜美无比的大鲤鱼!
鸡鸭,鱼肉…
四四方方八大碗,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阵仗,别说是红松屯了就算是拿到镇上去那也是独一份的豪横!
而在桌子的旁边林山和苏晚萤正并肩站着,手里拿着擀面杖和面团有说有笑地,包着象征着“团圆”和“财富”的…饺子。
“哎,你这…你这包的是啥玩意儿?跟个烧麦似的,也太丑了吧?”林山看着苏晚萤手里那个被她捏得奇形怪状的“饺子”忍不住开口嘲笑道。
苏晚萤被他笑得是满脸通红,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你懂什么!我们……我们上海的饺子就长这样!叫叫‘元宝’!这叫艺术!艺术你懂吗?”
“还元宝?我看像个被狗啃过的窝窝头!”林山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他将苏晚萤包的那个“丑元宝”,小心翼翼地和自己包的那些个头饱满的饺子摆在了一起。
“行了行了,艺术品。”他笑着,将一块沾了面粉的白面偷偷地抹在了苏晚萤那光洁的鼻尖上“赶紧的吧,‘艺术家’再不快点外面的鞭炮声都该响了!”
两人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不断地从那扇贴着崭新春联的大门里传了出来。
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温暖、幸福和一股浓浓的…家的味道。
然而…
天堂的几十米开外,便是地狱。
就在林山家,这片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温暖的人间仙境的几十米外。
老林家那座破败的、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院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屋子里,没有灯。
只有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那微弱的、冰冷的雪光。
火炕也早已凉得,像块冰疙瘩。
刘兰芝林建国林宝,林珠…
一家四口,就那么像四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死气沉沉地围坐在那张破旧的、连桌腿都缺了一角的饭桌旁。
桌上,没有鸡鸭鱼肉也没有饺子元宝。
甚至,连一盘炒鸡蛋都没有。
只有,四个黑乎乎的、硬得能当石头使的、用最粗的苞米面混合着糠皮做成的…窝窝头。
和,一盆清汤寡水的、连一滴油花都见不着的、用雪水煮的…野菜汤。
这就是,他们老林家的…年夜饭。
自从林山走后这个家,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地,垮了。
没了林山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光靠林建国一个人挣来的那点工分,连换取最基本的口粮,都困难。
再加上之前为了给林宝治那条断腿家里本就不多的那点积蓄,也早已被掏空了。
现在的他们,是真正的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吃啊!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不吃,连这个都没得吃了!”
刘兰芝看着眼前这凄惨的“年夜饭”又听着从几十米外林山家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充满了刺耳的欢声笑语,心里那股压抑了一整个冬天的怨恨和嫉妒终于,再也忍不住,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抓起桌上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狠狠地就朝着炕上那个还在哼哼唧唧的林宝砸了过去!
“吃!你他妈还有脸吃!”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那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是那么的尖利,那么的…可悲。
“要不是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听了我的话去招惹那个小畜生!咱们家,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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