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已经足以让红松屯的村民们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那么,当林山从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里,又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上面布满了各种旋钮和喇叭孔的、看起来就无比精贵的“铁盒子”时所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就彻底不淡定了。
“我…我的娘!那…那是个啥玩意儿?”
“看着…看着咋那么像电影里,那些大干部桌子上摆的…收音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收音机?那玩意儿比缝纫机还金贵!听说得要专门的票,一般人有钱都买不着!”
“收音机”,在这个娱乐生活极度匮e乏除了东家长西家短最大的乐子就是看蚂蚁上树的年代,绝对是一个充满了魔幻色彩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
它代表着外面的世界代表着听不完的新闻、评书和样板戏,代表着一种村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的、高级的生活方式。
而现在,这个“神器”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红松屯!
出现在了林山这个刚刚脱离家庭,自立门户才不到一个月的、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的家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羡慕嫉妒恨了。
这是降维打击!
林山对周围那些足以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目光,毫不在意。
他买这台“红灯牌”晶体管收音机,倒不是为了炫富。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那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的女孩能有一个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
他知道,苏晚萤不属于这个贫瘠的山村。
她的世界,应该更广阔。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台对他来说也同样充满了新奇感的收音机,摆在了屋里那张新打的木桌上。
这台收音机花了他足足八十块钱和一张不知道马国良从哪儿搞来的“特殊票证”,几乎是他这次“大采购”中,最贵的一件单品。
苏晚萤也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铁盒子”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在上海的家里她也有一台更漂亮的收音机。每天晚上,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悠扬音乐和广播是她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感到放松和快乐的时光。
自从家遭变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听到过那个熟悉的声音了。
“这…这个,能响吗?”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有些迟疑地想去触碰一下那个调频的旋钮但又不敢。
“响不响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山咧嘴一笑。他也是第一次摆弄这玩意儿,心里同样充满了好奇。
他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笨拙地安上电池,然后模仿着电影里那些大干部的样子,伸出手“啪”的一声打开了开关。
“沙…沙沙…”
一阵电流的杂音从收音机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林山皱了皱眉,又开始笨拙地转动那个调频的旋钮。
“沙沙…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沙沙…为人民服务…”
一阵断断续续的、但却异常清晰的、标准的普通话,突然从那个“铁盒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响了!
真的响了!
苏晚萤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而守在院子门口,伸长了脖子偷听的那些村民们更是瞬间就炸了锅!
“响了!响了!真的响了!”
“我的天!这铁盒子,真的会说话!”
“快去叫人!快去叫你爹来听!山子家买了个会说话的铁盒子!”
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个钟头的功夫,林山家那本就不算大的院子就被闻讯赶来看稀奇的村民们给彻底挤爆了!
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把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像看什么西洋镜一样,好奇地敬畏地,羡慕地,看着屋里那张桌子上那个正在“口吐人言”的铁盒子。
就连大队长赵铁柱,在听到消息后都揣着他的宝贝烟袋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都让让!都让让!挤什么挤!把人家的院墙挤塌了你们赔啊?”他扯着嗓子,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山子”他看着屋里那个神奇的“铁盒子”眼睛里也充满了掩饰不住的震惊和羡慕“你…你小子,从哪儿搞来这么个宝贝疙,瘩的?”
林山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的“盛况”,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他不就是买了台收音机吗?
至于搞得跟来了个外星人似的吗?
但他心里,却也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虚荣心。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马国良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赵大叔,各位叔伯婶子,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来听!进屋来听!”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村民们一听可以进屋更是像潮水一样,疯狂地往里挤。
林山那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瞬间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围着那张小小的木桌一脸虔诚地,听着从那个小小的铁盒子里传出的、关于国家大事、关于丰收喜讯的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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