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乘风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魔都晨光已经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了一道笔直的光带。
空气中弥漫着希尔顿酒店特有的香氛,一切都显得昂贵而疏离。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床上赖到中午,而是破天荒地在八点钟就起了床。生物钟还在抗议,但一个崭新的、郑重的念头在催促着他。
洗漱完毕,他站在了宽大的盥洗室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眉眼深邃,轮廓分明,但眼神里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倦怠和漠然。那张脸上,似乎天生就缺少名为“热情”的表情肌。
他想起了昨晚万茜的眼泪,和他自己那个郑重的承诺。
“练习微笑。”
许乘风对着镜子,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试着牵动嘴角。
肌肉有些僵硬,像生了锈的齿轮。他努力向上扬起,扯出一个弧度。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扯出一个弧度。
那表情,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不成功的冷笑,或者是一个准备打哈欠的前奏。
许乘风自己都愣住了。
他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也参与进来,试图传递一些“温和”的情绪。
结果,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咧着,眼神却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组合在一起,透出一种怪异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甚至,有点像某些电影里计划得逞的反派。
“噗。”
许乘风终于没忍住,自己先笑了出来。这一次是真笑,发自内心的,带着一点自嘲和无奈。镜子里的人,表情瞬间就生动了,虽然笑意不浓,但那股子僵硬和怪异却消失了。
他看着镜子,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
他明白了,改变,不是靠“演”。它得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就像他刚才嘲笑自己时那样。
单靠对着镜子练习,恐怕练到万茜毕业,他也成不了“阳光开朗大男孩”。
他需要一个真实的场景,一个真实的社交环境。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万茜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软软糯糯。
“吵醒你了?”许乘风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
“没,也差不多该起了。你怎么这么早?”万茜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这个点,许乘风的世界应该是黑白的。
“履行承诺,需要早睡早起。”许乘风说得一本正经,“你今天什么安排?”
“毕业大戏的最后一次彩排,一整天都要在学校排练室。”
“我去看看。”许乘风说得干脆利落。
电话那头的万茜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你……会无聊的。就是我们学生瞎折腾。”她有点担心,怕他那种性子,在那种吵闹的环境里待不住。
“不无聊。”许乘风说,“我是去学习的。”
“学习?”
“嗯,”许乘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学习微笑。”
他没有坐酒店安排的专车,而是自己打了辆出租,直接到了上戏的校门口。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充满了青春独有的活力。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朝气蓬勃,让许乘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片场的局外人。
他按照万茜发来的地址,找到了戏剧学院的排练大楼。
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一股热浪混合着汗水、盒饭和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排练室里,一群学生正在舞台上走位,导演系的同学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万茜穿着简单的练功服,扎着马尾,正在和对手演员对词。
许乘风的出现,像一颗微型中子弹投进了平静的池塘。
最先发现他的是门口附近的学生,那学生先是愣住,然后揉了揉眼睛,接着用胳膊肘疯狂捅着旁边的人,嘴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
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分钟,整个排练室的空气都变了,从喧闹的菜市场变成了庄严的纪念馆。
舞台上演员的念白卡了壳,角落里聊天的学生闭上了嘴,就连导演的喊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全都聚焦在了门口那个穿着休闲装,却气场如同实质的男人身上。
-
这不是普通的导演,这是许乘风。
是那个名字印在《疯狂的石头》、《无人区》海报上,身份是“编剧”和“制片人”的男人。是他们这些表演系学生奉为圭臬的剧本的创作者,是他们梦想中最想合作的幕后巨擘。
他的一句话,一个剧本,就能决定一个演员的命运。
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张,拘谨,好奇,敬畏……各种情绪在空间里交织,最终汇成一种名为“窒息”的压迫感。
万茜也看到了他,她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嗔怪:“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了就没惊喜了。”许乘风看着周围一张张紧张到表情都僵硬了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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