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姨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张启明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最终,她缓缓移开视线,重新拿起石杵,继续捣着药,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随口一提。
“蛇沼……不是活人去的地方。”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你们非要去找死,老婆子我也拦不住。”
张启明示意黑瞎子,黑瞎子立刻会意,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旁边的石磨上,里面是足量的黄金。
朵姨看也没看那钱袋,只是停下了捣药的动作,走进昏暗的屋内。片刻后,她拿出一张已经发黄、边缘破损的厚皮纸,又取出一块黑炭,就着昏暗的光线,在皮纸上快速地画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笔却异常坚定,勾勒出蜿蜒的河流、起伏的山峦、以及大片被标记为深黑色、打着叉的区域。
“这是……蛇沼的大致方位。”朵姨将画好的地图推到张启明面前,地图简陋,但几个关键的地标和河流走向却异常清晰,“沿着这条‘鬼见愁’溪往上走,穿过一片‘**林’,看到三棵呈‘品’字形生长的千年榕树,就算到了边缘。”
她的手指点在几处打着血红叉号的地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里,‘万蛇窟’,惊扰了里面的东西,神仙难救。”
“这里,‘葬魂谷’,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连魂魄都找不到归路。”
“还有这里,‘尸瘴林’,那里的瘴气,沾上半点,血肉消融。”
她抬起头,那双刺青环绕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启明,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话刻进他的骨子里:
“记住老婆子的话。林子里的东西,比最凶猛的野兽更可怕,它们懂得潜伏,懂得伪装,懂得在你最松懈的时候,要你的命!”
“而人心……”她冷笑一声,那笑容在刺青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比林子里的蛊毒更毒!不要被任何表象迷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眼泪……”
她特别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尤其是……女人的眼泪。”
这意味深长的告诫,让张启明三人都心中一凛。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来自一位神秘老者的警告,其分量不言而喻。
张启明郑重地收起地图,对着朵姨再次躬身:“多谢朵姨指点,晚辈铭记于心。”
朵姨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石杵,背对着他们,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沉默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三人退出小院,离开了那栋被藤蔓和神秘笼罩的吊脚楼。
手中握着那份简陋却沉重的地图,耳边回荡着朵姨那冰冷的告诫,张启明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在那片被称为“蛇沼鬼城”的死亡之地展开。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诡诈与难以想象的危险。
晨雾如乳白色的轻纱,尚未从千户镇的吊脚楼间完全散去,张启明、黑瞎子、赵雷三人,跟在那位满脸刺青、沉默寡言的朵姨身后,踏上了通往深山的小径。
仅仅走出镇子数里,周遭的环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工开凿的痕迹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原始雨林。巨大的乔木拔地而起,虬龙般的枝干相互纠缠,构筑起一个几乎隔绝天日的绿色穹顶。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投下斑驳陆离、不断晃动的光斑,如同诡谲的瞳孔。
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凝滞的湿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温热而厚重的水汽。各种奇异的声响充斥耳畔:不知名昆虫永无止境的嘶鸣,远处传来的、似是猿啼又似鬼嚎的叫声,脚下腐殖层被踩踏时发出的噗嗤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丛林本身的生命脉动。
毒虫猛兽隐匿在每一个可能的角落。色彩斑斓的毒蛇盘踞在枝头,冰冷的竖瞳注视着不速之客;拳头大小的蜘蛛在巨大的蛛网上耐心等待;蚊蚋成群结队,如同移动的黑云,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一种被未知存在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心头。仿佛在这片生机勃勃却又死寂沉沉的绿色海洋深处,有无数双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步。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赵雷紧握着开山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背。黑瞎子也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墨镜后的目光变得锐利,手中多了一把涂抹了特殊药粉的匕首,时不时挥砍掉挡路的藤蔓。
朵姨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看似缓慢蹒跚,却异常稳健,对这片危机四伏的雨林仿佛了如指掌。她从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会停下,用那双布满刺青、看透世事的眼睛,静静地观察一下某种植物的长势,或者倾听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然后选择一条看似毫无道理,却又总能避开明显危险的小径。
张启明跟在她的身后,体内那浑圆如一的化劲罡气自然而然地缓缓流转。一层无形的、温润而灼热的气息自他周身毛孔微微透出,不仅将试图靠近的蚊虫毒蚁瞬间弹开、焚化,更是将那股侵肌蚀骨的湿气隔绝在外,让他周身三尺之内,保持着一片干爽与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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