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沙号”破旧的船身缓缓靠向喧闹的码头,汽笛声低沉而悠长,宣告着此次西沙之行的彻底终结。夕阳的余晖将码头建筑物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鱼腥、燃油和潮湿木材混合的复杂气味,与海上那纯净的金红与宁静截然不同,瞬间将众人拉回了现实的烟火人间。
船还未完全停稳,码头上等待的人群便起了骚动。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吴三省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烟,眉头紧锁,在看到甲板上站着的、虽然个个带伤但人员齐整的几人时,那紧锁的眉头才不易察觉地松开了些许,尤其是目光扫过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吴邪时,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仿佛将提了一路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
然而,这份轻松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当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其他人,最终落在张启明和张起灵身上时,吴三省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张启明经过系统奖励的洗礼和渊息术的运转,伤势已恢复大半,但连日来的搏杀、海底墓的煞气侵蚀,尤其是《煞血诀》运转时留下的痕迹,并非顷刻就能完全抹去。在他身上,吴三省感受到了一种锐利的内敛,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兵刃般的锋芒,虽藏于鞘中,但那若有若无散发的煞气与之前下船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仿佛脱胎换骨。这种变化剧烈得让人心惊。
而张起灵,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样子,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仿佛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但吴三省这种老江湖却能感觉到,这小哥身上的气息更加幽深难测了,那是一种沉淀了更沉重东西的寂静,帽檐下的阴影仿佛藏着整个海底墓的冰冷与黑暗。他甚至觉得,小哥周身的空气都比别处要冷上几分。
不仅是他们两人,整个队伍的氛围都变了。王胖子虽然还在龇牙咧嘴地和船医讨价还价少抹点碘伏,但那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经历过生死的警惕和沉稳。吴邪抱着笔记本,脸上除了研究者的痴迷,也隐隐带着一丝摆脱不掉的疲惫与后怕。巴乃更是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时刻保持着护卫的姿势。
这是一支从真正险地爬出来的队伍,身上带着洗不掉的硝烟与幽冥气息。吴三省心中暗叹,这趟海底墓,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三叔!”吴邪第一个看到吴三省,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下舷梯。
“嗯,回来就好。”吴三省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目光却越过他,看向后面陆续下船的众人,“都没什么事吧?”
“没事,三叔,胖爷我福大命大造化大……”王胖子大大咧咧地接口,却被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张启明对吴三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能感觉到,吴三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那目光锐利得像要把他里外看透。
就在这时,另一侧,阿宁带领着她的队伍也迅速下了船。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效率极高,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和停顿,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阿宁本人甚至没有朝这边看一眼,只是压低了帽檐,带着手下很快汇入码头嘈杂的人流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她们离去的方向,隐约有几道不起眼的身影也随之移动,显然是接应的人。
吴三省眯着眼看着阿宁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启明同样注意到了阿宁团队的迅速离去,心中那份关于裘德考公司、关于那神秘芯片的疑虑再次浮现。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码头上人来人往,扛包的工人、叫卖的鱼贩、等待的游客,看似一切正常,但他敏锐的灵觉却隐隐捕捉到几道游离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他们这边,尤其是在他和张起灵,以及王胖子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上停留。
这些眼线混杂在人群中,难以分辨具体属于哪一方势力,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们,即便离开了幽暗的海底,现实的麻烦也才刚刚开始。西沙的故事或许暂告一段落,但由它引发的一切,远未结束。
“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了。”吴三省收回目光,掐灭烟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先离开这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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