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角落的提示框还亮着,【是否清除异常情感信号残留】几个字一跳一跳的,像在等她按下确认。
吴佩云没动。她的手腕还在发烫,玉镯内那颗被封进灵泉池底的黑色爱心,正缓缓上浮,离水面只剩三寸。它不再挣扎,也不攻击,只是轻轻震着,像是某种低频的呜咽。
她闭了闭眼,意识沉入手镯空间。灵泉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她用意念轻触那颗心,“你不是敌人,只是迷路了。”话落的瞬间,水波荡开,一股极柔的波动顺着空间通道反向传出,掠过沈临腕上的检测仪、谢昭戒指的金属环、陆承能源核心的接口——三人几乎同时顿了一下。
“频率校准了。”谢昭盯着终端,声音依旧冷,但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
沈临抬手摸了摸眼镜链,没说话。他刚才确实感觉到胸口闷了一下,像有根线被人轻轻扯了下,现在松了。
陆承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的疤痕,风从高领毛衣外吹进去,有点凉,但奇怪的是,那块旧伤竟隐隐发暖。
“别用对抗的方式回应恐惧。”吴佩云睁开眼,看向站在平台三侧的三人,“试试,和它一起呼吸。”
沈临嗤了一声,“说得好听,你以为这是冥想直播?”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挑眉,“继续用毒舌当护盾,等它自己崩溃?”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哼了声,“行吧,我配合。”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心理治愈舱,白大褂下摆被夜风吹得翻了一下。咔哒一声,他摘下袖扣检测仪,直接砸在控制台上,“我说过多少次,心理治疗不是数据堆叠。”说完,他输入个人最高权限,面板弹出警告:【确认将治愈舱切换至音乐模式?】
他点了确认。
舱体外壳微微震动,内部扬声器缓缓播放出一段极其轻缓的节奏——是吴佩云熟睡时的呼吸声,被采样后调成了八拍循环,低音部混着一点她翻身时棉布摩擦的窸窣。
“我的治愈舱,”他背对着其他人,声音压得很低,“只为你一个人调成音乐模式。”
谢昭站在原地,左手抬起,数据戒投影出一串动态基因链,蓝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分析显示,她的存在使我的基因稳定率提升91.6%。”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不是实验结论——是我想让它成立。”
戒指轻震,变形为一根透明指挥棒,指向夜空,“现在,开始交响。”
陆承没说话,只是解开高领毛衣的第一颗扣子,露出能源核心的疤痕。他掌心贴地,一道黑光升起,在月光下逐渐成型——是一架通体漆黑的钢琴,琴键由流动的能量构成,每按一下,空气都微微震颤。
他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如露珠坠湖。
“这首,是她种菜时哼的调子。”他说。
吴佩云站在平台中央,双手覆在玉镯上,轻声道:“你们听见了吗?”
刹那间,三股力量动了。
治愈舱的声波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音浪,一层层扩散;基因优化剂从谢昭的指挥棒尖端凝出,形成无数细小的光谱粒子,随旋律跃动;陆承的钢琴奏出实体音柱,每一根都像由星光拧成,贯穿天地。
三色能量不再各自为战,而是随着那首不成调的地球民谣起伏交融,螺旋上升,在农业星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网眼之间跳动着熟悉的旋律节拍,像是某种古老的安抚咒。
就在这时,远处空间边缘传来一阵扭曲。
几道黑影正试图撕裂维度缝隙,那是郑旭残党的逃逸信号。他们利用黑色爱心残留的波动制造裂隙,动作极快,常规锁定根本追不上。
可就在他们即将遁入亚维度的瞬间,光网猛然收紧。
音波震荡穿透空间褶皱,将黑影一一震出原型。那些人穿着改装过的医疗外骨骼,脸上戴着抑制器面具,显然是郑旭实验室的余孽。他们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体被旋律卡住了节奏——每一次心跳都跟光网的波动同步,动不了也逃不掉。
“困住了。”谢昭盯着数据流,语气难得没有用百分比回答。
沈临站在治愈舱旁,白大褂被音浪掀起一角,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去扶。他看着被困住的黑影,低声说:“这次,我们不杀,只治。”
“治?”其中一个残党冷笑,“你们懂什么?没有资源,弱者连哭都该憋着!”
“那你知道边陲星球的孩子啃西瓜笑出眼泪的样子吗?”吴佩云抬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知道矿工喝完汤能咳出黑痰,然后脸色红润地回去上班吗?这些,是我种出来的。”
她顿了顿,“你们抢的是数据,我给的是活命的机会。”
那人张了张嘴,没反驳。
陆承的手指仍停在最后一个音符上,风拂过他的疤痕,暖意还在。他望着吴佩云的背影,轻声道:“还在。”
光网稳稳笼罩星空,每一格都在跳动着那首不成调的歌。远处,几只芦花鸡从空间仓库的影像定格中恢复活动,扑腾着翅膀飞上菜架。一颗刚摘下的南瓜静静躺在搪瓷杯旁,表皮还带着晨露。
吴佩云忽然抬手,指向光网最边缘的一角。
那里,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缓慢扩大,颜色偏暗,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
“不对劲。”她说。
沈临立刻调出舱体监测图,眉头一皱:“情感参数溢出,系统开始反噬。”
谢昭的指挥棒微颤,“有人在用假共鸣模仿我们的频率。”
陆承猛地按下一个和弦,音柱炸开,直击裂痕处。
轰——
一道黑影被硬生生逼了出来,悬浮半空,身形模糊,但轮廓分明是个复制体,胸口嵌着一块扭曲的黑色晶片,正不断吸收光网能量。
它咧开嘴,声音却是郑旭的录音拼接:“你们以为……合奏就能赢?”
吴佩云盯着它,忽然笑了。
“我没说要赢。”她手腕一翻,玉镯亮起微光,“我说的是——一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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