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还搭在玉镯上,指尖能感觉到那层温润的凉意。刚才那一幕像风刮过水面,涟漪散了,可底下的暗流还没停。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那颗缓缓跳动的粉色爱心——它还在天上飘着,像一颗不会熄灭的心。
可她知道,这平静撑不了多久。
下一秒,农业星的主控屏“啪”地一黑,紧接着,三道刺目的光柱从不同方向扫来,在空中交汇成一个完整的全息影像。
郑旭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冻住的湖面。他穿着白大褂,手里空着,却比握着手术刀更让人发寒。
“游戏结束了。”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生态穹顶,“你们以为种几颗发光的南瓜,就能改变什么?治愈、科学、财富——全是假象。没有痛苦,就没有进化。”
他的影像同时出现在心理治疗基地、基因实验室和能源中枢的屏幕上,三地警报齐响,系统被强制接管。画面里,沈临负责的心理舱自动锁死,谢昭的数据终端疯狂滚动代码,陆承的能源核心频率开始紊乱。
吴佩云终于动了。她转头看向身侧,沈临正盯着投影,嘴角绷成一条线;谢昭手指微动,像是想调数据又硬生生忍住;陆承站在原地,袖扣闪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压低声音:“别听他说话。他在挖你们心里的坑。”
郑旭像是听见了,冷笑一声:“吴佩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不过是个容器。他们围着你,不是因为喜欢你,是因为你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治愈的希望,数据的突破,财富的来源。”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三人:“而你们自己呢?真觉得自己配得上‘守护’这两个字?”
沈临第一个出声。他没看郑旭,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一场任务留下的,当时他犹豫了一秒,战友就没回来。
“你说我不配?”他一把扯开白大褂,露出那片扭曲的旧伤,“那你告诉我,什么叫配?是眼睁睁看着人死,还是明明痛得要命,还得往前走?”
他说完,抬脚踹翻了最近的一台心理监测仪,玻璃渣溅了一地。“我治不好所有人,但我从来没逃。你呢?躲了几百年,就为了抢别人碗里的饭?”
话音落,他胸口突然泛起一层青蓝色的光,像是深海涌动的潮,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
谢昭紧跟着动了。他抬起左手,那枚记录数据的戒指正在疯狂闪烁红光,像是在警告什么。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五指一收,用力捏下。
“咔”的一声,晶体碎了。
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果实,通体三色交织,像是从花藤上刚摘下来的。这是上次吴佩云种下灵魂绑定植株后长出的东西,没人知道它有什么用,只有他知道,每次靠近吴佩云,这果实就会微微发热。
“你算尽一切。”谢昭声音依旧冷,可这次不是对机器,是对人,“三百年前的基因档案,七百个实验体的生命轨迹,你都能背出来。可你算过,一个人愿意为你烧焦厨房是什么感觉吗?”
他抬头,目光直直撞进全息影像里:“你说我们贪图利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为了看一颗南瓜发光,熬三个通宵?数据写不出这种蠢事。但它是真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银白色的光从他掌心升起,缠绕上手臂,像一道静默的闪电。
陆承最后一个开口。他一直没动,直到现在才缓缓抬起右手,扯断了连接能源核心的线路。强光爆闪,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淡疤——那是之前被灵泉修复的痕迹。那时候他不肯让人碰,生怕暴露自己体内早已不堪重负的能源系统。
“你说我们虚伪?”陆承声音低,却稳,“那你懂不懂,明知道护不住,还要伸手的感觉?我不是没想过把你关起来,监控你的一举一动。但我没做。”
他盯着投影,眼神像刀:“因为我怕你哪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朋友,是囚笼。守护不是占有,是你摔了,我接得住;你走了,我也放得下。”
最后一个字落地,赤金色的光从他手臂炸开,顺着地面蔓延,直冲天际。
三道光,三种颜色,原本互不相融,可在半空中相遇的瞬间,竟自然交织成一张网,朝着郑旭的投影狠狠撞去。
“不可能!”郑旭第一次变了脸色,“这不该存在!情感不能干涉系统!”
可他已经说不完下一句。
光网穿过了他的影像,像撕纸一样将他从中劈开。三地的屏幕同时炸裂,信号中断,警报声戛然而止。
农业星恢复了安静。
风重新吹过菜地,草编帽差点被掀飞,吴佩云抬手扶了扶。她看着眼前三人——沈临站着没动,白大褂敞着,眼镜也没捡;谢昭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已经黯淡的果实,手指轻轻摩挲;陆承默默放下袖子,转身检查能源接口是否安全。
她忽然笑了下。
“你们仨,”她开口,“以后别总在我面前装高冷、毒舌、沉默大佬了行不行?刚才那点劲儿,早使出来多好。”
沈临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想看你往回溯里跳?下次再这样,我直接把你绑直播间的椅子上。”
谢昭没接话,只把果实小心收进口袋,然后掏出一支笔,在终端空白页写了行字:**情感共振值突破阈值,建议建立独立能量模型。**
陆承走回来,站到她右边,低声说:“能源系统稳定了,但刚才那波冲击……可能留下了信号残影。”
吴佩云点点头,刚想说什么,手腕上的玉镯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空间里的新芽不知何时长高了一截,嫩叶微微晃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远处,天空中的粉色爱心依旧悬浮着,缓慢搏动。
可就在下一秒,那颗心的边缘,悄然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像玻璃上被人划了一刀。
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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