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的手指还勾着她的袖角,谢昭的数据盘嗡鸣渐弱,陆承的能量核像一盏将亮未亮的灯。吴佩云没动,也不敢大喘气,生怕惊了这一刻的安静。
她低头看着三人交叠的手,掌心那三颗星星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画上去还没干透的蜡笔印。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不是疼,也不是累,是那种话卡在喉咙里、说出来怕破功,不说又憋得慌的感觉。
“你们那时候……到底想的是啥?”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吵醒什么,“就非得画个星星?就不能画朵花,或者写个名字?”
话出口的瞬间,手腕上的玉镯轻轻震了一下,青光顺着树根往上爬,整棵生命之树跟着抖了抖,叶子哗啦响了一片。
然后,三根粗壮的气根缓缓从地里升起,顶端各自凝出一颗透明果实,像被风吹鼓的泡泡,又像装了星光的玻璃球。果子里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
吴佩云屏住呼吸。
第一颗果子里,暴雨倾盆,泥水横流。一个少年跪在废墟上,怀里抱着个人,军装撕得七零八落,血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吼着什么,声音被雷声盖住,可嘴型清清楚楚——
“下辈子……我想当个种花的人。”
他把一粒皱巴巴的辣椒种子塞进死者口袋,手抖得厉害,却还是仔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像在说:兄弟,我替你活着。
吴佩云鼻子一酸。她记得这粒种子——是她第一次直播种菜时,随手送他的。他说“放抽屉里当纪念品”,结果一直留着。
第二颗果实亮起,画面换成深夜实验室。一个小男孩站在碎裂的玻璃前,手里攥着一株嫩芽,叶片刚展开两片,通体泛着淡淡的绿光。他对着门口背影喊:“我要造一种基因,让所有人不再痛!”
镜头拉近,那株嫩芽……是蒲公英。
她心头猛地一跳。她在空间里种的第一株地球植物,就是蒲公英。那天她还开玩笑说:“这玩意儿随风一吹就跑,比你还难抓。”结果他默默录了生长数据,存了整整三年。
第三颗果实浮起时,画面黑了几秒。等光线恢复,是个阴冷的仓库角落。少年缩在墙边,数着手里的能源块,一块、两块……数到第七块时停住了。他低声说:“等有钱了,给妹妹买糖,买新鞋,让她上学。”
他把一块焦黑的面包掰成三份,自己那份最小。抬头看了眼窗外,夜空干净得不像话,星星密得像是要掉下来。
吴佩云眼眶热了。她想起陆承第一次来她直播间,一句话没说,直接下单买了三百份“玫瑰种子周边”。客服问他要不要发票,他回:“不用,种出来就行。”
原来他早就在准备了。
她伸手碰向第一颗果实。
指尖刚触到表面,记忆就像潮水冲进脑子——硝烟味呛得她咳嗽,耳边全是惨叫和爆炸声,医疗包里的绷带染成黑红色,她看见少年背着伤员在火线爬行,膝盖磨烂了也不肯停下。
“够了……”她咬住舌尖,硬是把眼泪逼回去,在心里接了一句:“你不用再救谁了,辣椒田我多种几亩,够你吃一辈子。”
画面一转,她又进了谢昭的实验室。冷光灯照得人脸发青,培养舱里漂着各种编号的胚胎,有的已经畸形。小男孩蹲在角落,手里捧着那株蒲公英,小声说:“你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带你去看春天。”
吴佩云蹲下身,在意识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看,它活了,还开花啦,黄灿灿的,招了一堆蜜蜂。”
第三颗果实触及时,寒意扑面而来。仓库的铁门漏风,少年蜷着腿取暖,嘴里哈出的白气很快散开。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他瘦得硌人的肩膀:“别数了,以后你的钱多到数不完,但不准再一个人过冬。”
三股记忆光流汇入她胸口,玉镯发出一声轻鸣,裂痕边缘泛起金边,像是被谁用金漆描了一遍。
她喘了口气,手撑着地才没倒下。
就在这时,最后一幕闪现——
灰蒙蒙的孤儿院屋顶,三个孩子并排坐着。五岁的沈临裹着太大号的军装外套,七岁的谢昭抱着笔记本,九岁的陆承手里捏着半块面包。他们一起抬头,望着天际一道银色火线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焰坠落。
镜头拉近,火线尽头,是地球一栋破旧楼房的窗边。十二岁的女孩坐在窗台上,脚晃啊晃,仰头望着流星雨,嘴角带着笑。
那是她。
穿越前的最后一刻。
她不知道那不是流星,是她自己穿过大气层的轨迹;她也不知道,有三个孩子,在三百年前的另一个星球,正为她许愿。
“要是那道光能带来好运就好了。”沈临小声说。
“我希望它落地后能开出花。”谢昭翻着笔记。
陆承没说话,只是把面包掰成三份,分给他们:“分一点运气。”
吴佩云猛地睁眼,眼泪直接砸在地上。
她终于懂了。
不是她闯入了他们的命运。
是他们在最黑的时候,就已经朝着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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