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后院的青石桌被晕黄的灯笼映得泛着温润的光。方才围在前厅议事的人潮渐渐散去,脚步声混着晚风里的草木气远了,最后只剩朱老、老汉阿三、朱观琻和阿毛四人聚在石桌边坐下。阿毛弯腰重新点起石桌旁的三盘蚊香,火星子“噼啪”一声轻响,淡青色的烟便丝丝缕缕往上飘,缠在灯笼的光晕里慢慢散开。
他刚直起身,忽然顿住了——眼下正是秋收,乡下的这个时节,蚊子能把人咬得坐不住,可方才还隐约能听见的蚊蚋振翅声,竟在蚊香燃起来的瞬间没了影。他下意识往石桌周围扫了一圈,连草叶缝里都瞧了瞧,别说蚊子,连只飞蛾都没见着,十丈内静得只剩风拂竹梢的声儿。
“木馗爷叔,”阿毛挠了挠头,眼里满是好奇,“您家这蚊香也太神了吧?刚点上就一只蚊子都没了。这是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几盒带回去,我老家爹娘这时候正遭蚊子罪呢,夜里都睡不安稳。”
“呵呵——”阿三老爷子端起茶盏抿了口,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这东西啊,外面可没处买。是我们木家自己配的料,自己做的,就图个驱蚊子,不杀生。你要?回去时拿几盒子便是。不过话说回来,用完了可得问我大伯要去,可别连这点蚊香都要贪我的便宜。”
阿毛的手还停在半空,脸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是被热茶烫了似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接什么——他本是真心想给老家带点,哪料到会被打趣。
“好了,阿三,”朱老轻咳一声,手里摩挲着串油润的菩提子,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也不值什么钱。明早我让大儿子把配蚊香的材料送些过来,别这么小家子气。你看把这小伙子窘的。”
阿三老爷子“嘿”了一声,摆了摆手算是作罢。朱观琻在一旁低低地笑,阿毛也跟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四人相视一笑,方才那点小窘迫便随着蚊香的青烟散了。阿毛心里透亮,这时候少说少错,索性垂手坐直了,只当自己是个听客。
“朱老,”朱观琻忽然往前凑了凑,眼里闪着探究的光,“方才在这里您提了句‘禁忌结界’,那到底是啥意思?”
他话音刚落,阿毛也立刻坐直了身子,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方才在前厅人多,他没好意思细问,心里早存了满肚子的疑惑。
朱老指尖捻着金刚石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阿毛和朱观琻,目光却又不着痕迹地扫向身旁的阿三。阿三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眉头微蹙着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朱老这才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阿毛:“小伙子,你叫萧逸华是吧?你……对自己的家族来历,有没有什么了解?”
这一问来得突然,阿毛愣了愣,半晌才缓过神,尴尬地笑了笑:“朱老,不瞒您说,我还真不太清楚。我老家在江苏扬州乡下,村里老一辈闲聊时说过,我们村姓萧的大多是从兰陵萧氏分出来的,再具体的,就没人说得清了,也没正经研究过。”
“哦——怪不得。”朱老捻着白胡子,眼里露出点了然的笑意,“是“二朝天子,九萧宰相”,兰陵萧氏可是出过真龙、列过台辅的世家。我和阿三先前看你面相骨形,就觉得与众不同,额头饱满却不露锋芒,鼻梁挺直却带温润气,骨相藏着股“藏器于身”的稳劲,原是“天子之姓,宰相之家”的后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毛脸上,又添了句:“既然你是兰陵萧氏的后人,我先前倒也没看走眼。或许你和我家孙女木婉清,真能有些缘分在。罢了,你既这么想听木家的事,权当听个故事吧。有朝一日,你自会用自己的认知去感应这世间的玄妙。”
阿毛和朱观琻都屏住了呼吸,连阿三老爷子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端坐着听朱老开口。
“不瞒二位,这事得从木家的先祖说起。”朱老的声音沉了些,像是浸了岁月的厚度,“祖上遗留下来的族谱上写着,木家源自上古十二巫神里的句芒一脉。句芒主东方木德,掌万物生发,先祖便取了“木”为姓,也算承了这份草木灵气。”
“到了东汉末年,先祖那时正在终南山修道。有一日在山涧采药,不慎被一只修行千年的白仙魂魄缠上了——那白仙原是山间白刺猬,渡劫时遭了雷劫,肉身毁了,魂魄却不散,见先祖身有木德清气,竟想附体重生。先祖那会儿修为虽有根基,却没料到白仙魂魄如此阴诡,炼化它时心一急,竟走火入魔,周身灵气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麻线,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阿毛听得心都揪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也是先祖命不该绝。”朱老叹了口气,眼里却带了点庆幸,“恰逢张天师骑鹤路过药山,见山涧有邪气翻涌,便落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出是白仙魂魄作祟,二话不说就出手了。
左手捏雷诀,引天雷残余之力镇住白仙凶性,右手持拂尘扫过先祖周身,那拂尘丝沾着道家清阳之气,竟硬生生把乱窜的灵气捋顺了,还借着这股气彻底炼化了白仙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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