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军的指尖在茶案上轻轻叩击,声响像是叩在百年前的青石山道上。要说洪秀全建号“太平天国”,虽短暂,但也算是一方王朝。那意味着有一条龙脉之气庇佑着这个王朝。金田那地方有龙脉之气之象。他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里裹着些微寒意,咸丰年间钦天监的老监正趴在观星台上三天三夜,眼瞅着浔州府上空的紫微星旁,凭空多出颗闪烁的客星,那星芒赤红如血,拖着三丈长的彗尾直扑紫微。老监正吓得一口血喷在钦天监的铜盘上,哆嗦着写下“金田有龙气,将噬帝星”的密折。
周明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问道:大清咸丰帝就信这个?
那时候的帝王,哪个不信龙脉气运?大清历代皇帝更信这个,从而也从侧面反应当时满族算也相信华夏风水之说。李利军冷笑一声,咸丰下令断龙脉,这样一队打着“钦天监堪舆”旗号的兵丁就进驻了金田周边所有的山。领头的是个瞎了左眼的老道,据说能用罗盘测出地下三尺的龙脉龙气走向。他们在金田村后山的盘龙岭上凿了七七四十九个深坑,每个坑里都埋着黑狗血浸泡过的桃木钉,又在穿村而过的江畔,用生铁铸了座三寸高的小塔,塔基下压着七根缠满符咒的铁链,这是要把龙脉的气口死死锁住。
刘鼎泰忽然插话:我在广西档案馆见过份光绪年间的《浔州府志》抄本,里面记着件怪事。说那些兵丁埋完桃木钉的当晚,金田村突然起了红雾,雾里有龙吟声,第二天去看,四十九个深坑里的桃木钉全变成了灰,江畔的生铁小塔倒插在泥里,塔身上爬满了血红色的藤蔓。
这还不算完。李利军接过话头,咸丰帝听说龙脉没断干净,又听说赖布衣曾来到花都芙蓉嶂,他见此处风水极佳,于是留下了“头顶芙蓉嶂,脚踏土地坛。左为莺蜂窦,右有覆船岗。鲤鱼把水口,狮象守门楼。谁人葬得中,世代出公侯”的歇语。就把主意打到了洪秀全的祖坟上。
广州芙蓉嶂那地方,我二十年前去过,确实是块好地,后有芙蓉嶂主峰作靠背,前有土地坛作案台,左边莺蜂窦的山形像只展翅的凤凰,右边覆船岗的轮廓恰似条伏水的蛟龙,山下两条河交汇的地方,真有块形似鳌鱼的巨石横在江心。当地老人说,月明之夜站在洪秀全祖坟旧址上,能听见地下有金铃响动,那是麻衣神算子赖布衣当年留下的“引龙铃”。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在舌尖泛起苦涩:咸丰派去的兵丁更狠,他们在芙蓉嶂山腰炸出道深沟,把原本绕着祖坟流淌的山泉水改了道,又在坟头正上方挖了个丈许深的坑,埋下块刻着“断龙咒”的青石板。据说石板埋下那天,整座芙蓉嶂的鸟雀都停了声,山下稻田里的秧苗一夜之间全变成了红色,像淌了满地的血。
周明远忽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洪秀全可能在金田藏了当时军库的一半财宝?
这才是关键。李利军的声音压得更低,太平天国的军库制度最严,金银珠宝全由“典圣库”专人看管,可金田起义后三个月,军库里的财宝突然少了一半。当时杨秀清还为此发了火,杀了三个典圣库官员,却始终没查出下落。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金田村修水库时,在盘龙岭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八具骸骨,骸骨旁散落着些生锈的铜币。币面上有“太平天国”四个字。
刘鼎泰补充道:我还听说个更邪乎的说法。说洪秀全当年派去藏财宝的,都是从广西老营里挑的死士,这些人进洞前喝了“天父圣水”,其实是穿肠的慢性毒药。财宝藏好那天,洪秀全在洞口摆了祭坛,杀了三头黑牛献祭,让死士们对着天父像起誓,死后化作“守库鬼”,永世看守这批金银。那些押运的官兵更惨,藏完财宝返程时,全被埋伏在山坳里的太平军杀了,尸体扔进了江,江里的鱼吃了人肉,鳞片都变成了红色。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那户秘密守在金田的一家子。李利军的目光落在茶案上的老照片上,照片里是金田村的老祠堂,民国时有个叫洪杋国的学者,自称是洪秀全的后人,他在回忆录里说,小时候听祖父讲,家里有个传家宝,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符牌,牌上刻着“天父赐金,龙气永固”八个字。每逢清明,祖父都会带着符牌去盘龙岭深处,在一棵老榕树下烧三炷香,回来时符牌上总会沾着些金粉。
他顿了顿,指尖在茶案上画出个奇怪的符号:洪杋国还说,祖父临终前曾告诉他,金田的财宝藏在“龙心”里,而那棵老榕树的根,就扎在龙脉的血管上。可惜他没来得及去找,就赶上了抗战,等他解放前年回到金田,老榕树被日本人砍了烧火,树桩上的年轮里,嵌着些细碎的金粒,像凝固的血珠。
窗外的暮色更浓了,茶室里的灯光映着三人的脸,忽明忽暗。李利军望着八仙桌上蒸腾的水汽,轻声道:去年我在香港的一场拍卖会上,见过个金田出土的青铜香炉,炉底有“圣库”二字。香炉内壁的烟灰里,掺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化验后发现是朱砂和人骨的混合物——这正是太平天国献祭时用的“血香”。看来那些守库的传说,未必全是假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