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那封信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北方日报》付明记者收。拆开后,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
记者同志,我们常家村后面有片林子,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二十年来,只有常路活着出来了,但他已经不是他了。求您来看看,救救我们村。
落款是常家村一村民。
作为一名专门报道奇闻异事的记者,这类信件我收到过不少,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乡村传说。但职业敏感让我无法忽视其中可能隐藏的真实故事。三天后,我踏上了前往黄土高原的旅程。
常家村比我想象的还要偏远。从县城坐了四个小时颠簸的班车后,又徒步走了两小时山路,才看到那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落。时值盛夏,四周的山坡上草木葱郁,唯独村子后方那片森林显得格外突兀——它的树木异常高大密集,即使在正午阳光下也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
那就是。村口晒太阳的老汉见我望着那片林子,立刻缩了缩脖子,外人最好别打听。
我递了根烟,老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听说有个叫常路的人从那林子里出来过?
老汉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烟差点掉在地上。你找他干啥?
就想了解下情况。
别去,老汉压低声音,那已经不是常路了。二十年前他进林子时还是个壮小伙,出来时...出来时像个活死人。老汉左右看了看,他现在跟他爹妈住村西头,但村里没人敢靠近那屋子。
我记下方向,正要离开,老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记者同志,听我一句劝,别进那林子。这些年进去的,没一个回来。常路...常路不算回来。
村西头的房子比村里其他房屋更破旧,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杂草丛生。我敲了半天门,才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啊?一个沙哑的女声问道。
我说明来意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老太太的眼神警惕而疲惫。
我儿子不见外人。她说。
妈,让他进来吧。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里屋传来。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霉味,还夹杂着某种我说不上来的腐臭气息。客厅里,一个瘦削的男人坐在木椅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却有着六十岁老人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又深不见底。
你是常路?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点点头,动作缓慢得像是电影慢镜头。你是来问林子的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发黄,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诡异得不像是人类的心跳。
听说你是唯一从那片林子里出来的人。
常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算是个笑容。出来?他轻声重复,是啊,我出来了。
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质感,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个声音叠在另一个上面。
能告诉我里面有什么吗?
常路突然抬头,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瞳孔大得异常,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黑得像是林子里最深处的阴影。
安静,他说,里面太安静了。没有鸟,没有虫,连风声都没有。就像...就像耳朵里塞满了棉花。
他的描述让我脊背发凉。作为记者,我去过不少偏远地区,从没见过完全没有声音的森林。
你是怎么出来的?
常路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他抱住头,手指深深插入头发中。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走着走着,林子就放我出来了。他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但你最好别去,记者同志。它现在知道有人来了。
常路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向窗户,尽管窗帘紧闭。天快黑了,他喃喃道,天黑后,林子会呼吸。
我离开时常路的母亲塞给我一个护身符,说是从庙里求来的。别去那林子,她老泪纵横,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看别人送死。
当晚我住在村支书常德胜家。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对那片林子讳莫如深。
那林子邪性,他喝了口白酒,从我小时候起就没人敢进去。六五年有地质队来过,说要勘探,进去了五个人,再没出来。搜救队找了半个月,连片衣服都没找到。
常路是怎么回事?
常德胜的手抖了一下,酒洒在桌上。九零年夏天,常路和他表哥打赌,说敢进林子转一圈。当时他二十五岁,年轻气盛。我们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正要组织人去找,他自己走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常德胜苦笑,头几天他还正常,就是说累,想睡觉。后来村里人发现他变了——不爱说话,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整天坐在家门口望着林子方向。最可怕的是...他压低声音,有人半夜看见他在林边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像是在等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去林子边缘看看。常德胜极力劝阻,最后拗不过我,只好指了方向,但坚决不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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