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隐雾山顶的异象,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最初只是每日清晨那一个时辰,灰色灵气旋涡卷动十丈灵雾。后来,持续的时间逐渐延长,到了午后,悬崖上方的雾气依然呈现明显的漏斗状扭曲。旋涡的规模也在扩大,从十丈到二十丈,再到三十丈……仿佛有一头无形的饕餮巨兽,蹲伏在山巅,日复一日地贪婪吮吸着这片山脉的“乳汁”。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气息。
起初只是靠近鹰喙崖才会感到不适的冰冷死寂感,如今已隐隐扩散至隐雾山外围。雾隐集的修士们发现,集市周围的灵气似乎都稀薄了一些,空气中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人心头发沉、灵力运转微滞的“寒意”。草木依旧生长,但颜色似乎黯淡了少许,少了些鲜活的生气。
恐惧,如同蔓延的藤蔓,无声地缠紧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雾隐集比往日冷清了许多。一些胆小的、或是拖家带口的散修,早已收拾行囊,暂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留下的,要么是艺高人胆大(或者自以为如此),要么是生计所迫,无处可去。
茶棚里,关于山中“魔头”的猜测愈发离奇,也愈发骇人。
“地阶魔功……恐怕还不止。”那位王姓筑基修士的脸色比几天前更加苍白,眼窝深陷,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安寝。他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我家传有一件下品法器‘定灵盘’,虽不擅长攻伐,但对灵气波动最为敏感。这几日,盘中灵针指向鹰喙崖时,颤动得几乎要崩断!那绝非寻常‘玄阶’甚至普通‘地阶’功法能引发的灵气暴动……倒像是,像是某种与这片天地本身法则相悖的‘异物’在强行苏醒,或者……在孕育!”
“异物?王兄是说……魔胎?还是上古封印的邪物?”有人颤声问。
“不知道。”王姓修士摇头,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但我知道,我们最好祈祷那‘东西’的目标不是我们。它现在只是在‘进食’,一旦它‘吃饱了’,或者被惊扰了……”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言下的寒意。
“难道就没人管吗?青岚城那边,或者附近有没有大宗门……”有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管?谁管?青岚城离此近千里,城主府的高手会为了我们这些蝼蚁般的散修,去招惹一个至少疑似‘金丹境’、修炼不明恐怖魔功的存在?至于大宗门……最近的‘玄云宗’也在八百里外,等他们得到消息派人来查探,黄花菜都凉了!”另一人苦涩道,“再说了,万一惹恼了山里头那位,迁怒起来,第一个倒霉的还是我们。”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小小的集市。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正坐在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旁,而火山的动向,完全取决于山中那个未知存在的“心情”。
与此同时,悬崖岩隙内。
叶天命对外界的恐慌浑然不觉。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玄妙的“圆满”状态之中,并且正向着某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巅峰攀登。
连续七日不间断地吐纳、温养、调整,让她与这片天地的“联结”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她仿佛能“听”到隐雾山地脉深处灵气流动的潺潺水声,能“嗅”到空气中不同属性灵气微粒的细微差别,甚至能隐约“触摸”到笼罩天地的、那层无形壁垒的微弱“脉搏”。
她的修为,并未有显着的、突破性的增长。但她的“状态”,却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巅峰。
灵力寒潭深邃无波,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寂灭剑意凝练如一,与神魂心意相通,念动即发;识海心剑暗金流转,稳固如山;肉身虽不显得如何魁梧雄壮,但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条肌肉纤维,都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与承载状态,协调完美,无懈可击。
这是一种“无漏”的境界。仿佛她这个人,就是一柄被反复锻打、淬火、磨砺到极致的剑,锋芒内敛,却随时可以斩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此刻,她正盘坐在水洼旁的石板前,面前摊开一块洗净的平滑石板。石板上,用指尖沾着水渍,正缓缓勾勒着一幅极其简单、却蕴含某种玄奥韵律的图案——那是她在孤峰之巅,“看”到的世界壁垒上,一个相对简单的法则纹路片段的简化摹刻。
没有动用灵力,没有灌注剑意,只是纯粹地以水为墨,以石为纸,以心神为笔,尝试去“复现”和理解那纹路中蕴含的、关于“空间稳固”的一丝道理。
她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得可怕。指尖划过石板,留下湿痕,水迹很快又在山风的吹拂下变干消失。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这枯燥到极致的行为,是她尝试理解更高层次法则的笨拙开端,也是一种极致的静心法门。
然而,就在她心神全部凝聚于指尖纹路,体内气机也因这高度专注而运转到最和谐、最巅峰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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