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第一缕白霜凝结在溪畔枯草尖上时,叶天命自深沉的入定中缓缓苏醒。
她没有立刻睁眼,只是让意识如同初融的雪水,顺着经脉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检视着这具历经数月苦修与生死淬炼的身躯。
左臂经脉深处那些“冰裂纹”般的暗伤,已在月凝果药力与寂灭剑意日复一日的双重温养下,彻底弥合。新生的经脉泛着玉石般的微光,坚韧更胜往昔。此刻灵力在其中奔涌,再无丝毫滞涩,流畅得如同山涧奔泉,却又静默无声,全在她一念掌控之中。
气海之内,灵力已非当初稀薄的“溪流”,而是化作了一汪深邃的“寒潭”。潭水色泽灰白,沉静无波,看似不起波澜,实则每一滴都蕴含着经过反复凝练压缩后的精纯能量。总量虽未暴涨,但“质”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之前的灵力是松散的木柴,此刻便是高度浓缩的炭火,燃烧更久,释放的热力也更集中、更恐怖。
识海中央,那柄“心剑”静静悬浮。剑身呈现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非金非石,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光晕。灰白的寂灭本质与金色的守护道纹已不再是泾渭分明的两部分,而是水乳交融,彼此渗透,形成了一种稳固而和谐的平衡。剑身偶尔流转过一抹极淡的灰金色光华,便让整个识海为之清明一瞬。剑心通透无瑕,映照本心,纤尘不染。
而那缕“透明灰”的寂灭剑意,此刻正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乖巧地盘踞在心剑剑柄之上。它变得更加纤细,颜色也淡得几乎透明,唯有在神识聚焦时,才能看清那抹令人心悸的灰影。它不再散发任何外溢的气息,所有寂灭与归无的真意,都被完美地收敛在核心,等待被驱动的刹那。
叶天命终于睁开了眼睛。
眸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片如古井般的深邃平静。历经坠星谷死战、古剑道韵洗礼、立下大道誓言、孤峰感应壁垒、重伤濒死、山民救治、乃至最后这数月近乎苦行僧般的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所有的痛苦挣扎,所有的明悟提升,最终都沉淀为了此刻这一份“圆融饱满,收发由心”的境地。
她站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却协调的脆响,如同沉睡的巨龙舒展身躯。身上那件早已洗得发白、缝补多次的素色衣裙,在山洞微风中轻轻摆动。她甚至没有刻意运转灵力,周身三丈之内,地面上的微尘却自动沉降,空气也似乎变得格外“干净”,连光线都仿佛在她身周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偏折——这是力量、灵力、神魂、道境四位一体达到当前极致后,自然而然形成的“场”。
走到洞口,深秋的山林空气清冽,带着落叶腐烂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鸟雀稀疏的鸣叫,更显山间空寂。
叶天命知道,自己在这一方洪荒天地,在这一阶段的修行,已经走到了尽头。
再枯坐下去,无非是水磨工夫,将“寒潭”扩大少许,将剑意再凝练一丝,但于“质变”无益,对“斩界”这一终极目标更是杯水车薪。她需要新的压力,需要更浓郁的灵气环境,需要更广阔的见识,需要……接触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规则与力量。
是时候离开了。
她回到洞内,开始收拾行装。动作不疾不徐,一丝不苟。
首先是将铺在石榻上的干燥苔藓和茅草仔细归拢到角落——这是她睡了数月的地方,虽然简陋,却也承载了无数个恢复伤势、参悟剑道的夜晚。接着,她将那盏用天然石臼和动物油脂制成的简陋油灯熄灭,擦净,小心地用干草包裹好,放入一个藤条编织的小筐。这盏灯陪伴她度过了许多个没有月光的黑夜。
行囊很简单:几件浆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都是粗麻或鞣制过的柔软兽皮);老林头给的、还剩一小半的伤药和盐巴,用油纸包了好几层;一个装水的皮囊;一包用大树叶包裹的肉干和烤栗子;几件路上可能用到的零碎,如打火石、一小捆坚韧的麻绳、一把磨得锋利的骨匕。
最后,她拿起那柄陪伴她最久、也最为特殊的“剑”。
锈迹斑驳的剑身,裂纹处处,看上去比最蹩脚的铁匠铺出产的次品还要不如。但叶天命握在手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深处那微弱却顽强无比的灵性呼应,以及那股与她自身寂灭剑意同源共生的熟悉感。她没有剑鞘,便用一块柔软的鹿皮,仔细地将剑身包裹起来,再用麻绳捆好,背在身后。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近正午。
她在洞内生了最后一把火,不是用来取暖或照明,而是为了准备一顿告别此地的餐食。
火堆用的是之前囤积的、最干燥耐烧的硬木柴,火势稳定。她取出一块风干的鹿腿肉,用骨匕切成薄片,串在削尖的细树枝上,架在火边慢慢炙烤。油脂滴落,在火中溅起细小的油花,发出滋啦的轻响,浓郁的肉香渐渐弥漫开来。她又拿出两颗栗子,埋入火堆边缘滚烫的灰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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